“只要不是你动的手,特别专案处便不是敌人,无妨。”薛老爷子默默听完了薛荔的解释,这才出声评论,声音依旧正经威严。
但旁人都听得出来,薛老爷子对薛荔的表现很是满意,口中说的也是为薛荔挽尊的话,丝毫没有要怪罪于她的意思。
他甚至还望着薛荔,微笑颔首,眼里满是骄傲与赞赏,格外好脾气地夸她道:“短时间内,你能思虑和执行到这般地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接着,薛老爷子一边伸手,慢条斯理地捋着胡须,一边侧过头去,神情放松地向戚宇笑道:“既然薛荔已经抓到了真正幕后之人的马脚,那接下来的事情就好办了。”
“幕后之人对我薛家图谋不轨,大放厥词,操纵舆论,导致我薛家名誉受损,还让孩子们和戚家都因此被牵连着受了委屈——查出真凶、弥补损失,我薛家义不容辞。”
“亲家对此大可放心,给我们和特别专案处一点时间,定然会还我薛家一个清白,也还戚家一个清静。”
“薛兄都开口了,我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戚宇见状,向薛老爷子拱了拱手,语气亲近而信任,俨然是一副“你我好兄弟之间不必如此客气”的样子,“你我两家交好已久,我当然信得过薛家的办事效率。”
不但如此,戚宇想了想,还很是关怀贴心地提醒薛老爷子道:“不过……正如薛荔方才所说,当年之事牵连甚广,涉及之人又都非常人。薛兄,薛家若是要追查处理幕后之人,还是须得谨慎小心,千万莫要让人拿了错处,倒打一耙。”
他这话虽语气诚恳关切,却让薛荔听了恶心。
薛老爷子方才未曾怪罪于她,薛家其他人便也不会再说些什么。戚宇这话,便是在暗戳戳地嘲讽薛荔办事不力,所以才被人拿了错处、倒打一耙,惹得特别专案处都找上门来,风言风语里闹得连他们戚家脸面上都不大好看。
——分明是他戚家算计她在先,此时却又能端出这样一副无辜受牵连者暗自埋怨的模样来,当真是演技绝佳,虚伪得令人作恶。
“戚兄有心了,我等定会注意的。”作为回礼,薛老爷子也向戚宇拱了拱手,笑呵呵地一口答应道。
而后,他转头望向了坐在一旁自开始起便一言不发的薛篁,原本因为薛荔稍显霁色的神情又阴沉了几分,冷声严厉道:“薛荔的事情说清楚了——薛篁,你的事情呢?你是怎么和明月起争执的?怎么那么不小心,还让人伤到了?”
态度转变之明显与迅速,不由得让人由衷慨叹薛老爷子之偏心——同样是受您老疼爱的亲生子女,您老对待女儿的态度是不是过于温和了?转过头来对儿子的时候,怎么就变得那么冷酷无情呢?
询问薛荔的时候,说是态度严厉,也不过是严肃庄重了些,少了平日里的几分和颜悦色罢了,其实与薛老爷子平日里对待他人的态度别无二致。
更不用说,薛老爷子后面还明着面儿亲自给薛荔递台阶下了。
瞧瞧这态度,真的是不能再护着的了。
别说雷声大雨点小了,他们这雷声都没听见呢,就只看见天上有几道闪电“呲儿呲儿”地一闪而过,以为是要打响雷、下暴雨了。没想到一群人纷纷抱着脑袋、狼狈逃窜、做足了打算躲雨,等了许久,也没见着什么响雷和暴雨——这事儿居然就这么地过去了。
但这是在薛家,薛老爷子都表态了,他们这些族人又能怎样呢?至多敢怒不敢言……不,事实证明,他们也都不敢怒,就装作浑然不觉得哪里不对劲的样子,带着一脸“老爷子说得对”的静默的赞同,继续安安静静地听接下来的故事。
——反正事情也不是他们说的算。老狐狸和老狐狸斗法,他们这些道行不够的还是自觉地退下吧。当个故事会听听,多个茶余饭后的谈资,不也是挺好的嘛!
薛家的人虽然争名夺利,各怀鬼胎,但是脑子没问题。戚宇还在这里呢,怎样都不会在这时候表现出窝里横的现象,当然是怎样团结一心、情比金坚、深明大义,就怎样地演咯。
大家都是浸淫圈子多年的人了,就算单项演技压不过家风和天资使然的戚家人,但日常应对还是绰绰有余的。薛家的人,张扬和装怂,都有着自己善于拿捏的、独到的分寸,也算是种颇为厉害的本事了。
薛篁闻言,抬眸深深地望了戚明月一眼,没有答话。
戚明月对上他讳莫如深的视线,有些心虚地别过了头,脸色变得更苍白了几分,看上去很是受伤负气的样子,像是受了什么天大的委屈。
薛老爷子明察秋毫,察觉了薛篁与戚明月的这一番互动,目光变柔地抬眸看向戚明月,和颜悦色地问她道:“明月,是不是这小子欺负你、让你受委屈了?”
戚明月面容憔悴地抬眼看了薛老爷子一眼,几无血色的嘴唇嗫嚅了下,却还是不语地垂下了头。
——看样子,确实是受好大的委屈了。但又因为太过懂事,不想让长辈为她操心,所以欲说还休,终是没能说出口。
啧。相较之下,程宜笑的演技同样精湛纯熟,却是让人舒服顺眼多了。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个小姑娘演技自然,戚明月,你活得还真是够失败的。
薛荔忍不住在心底毫不留情地嘲讽了戚明月一番。
见戚明月还是一副忍气吞声、无话可说的样子,薛老爷子有些不大高兴了。他身子微微前倾,神情间更显长辈的紧张和关切,语气温柔地劝她道:“明月啊,不是早就和你说了嘛,我与你父亲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你又是他唯一的宝贝女儿——你嫁到薛家来,我们便是亲一家人,凡事自然会有我为你撑腰。”
“你受了什么委屈,尽管和我说,我替你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