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子何出此言?”真卿皱了下眉头,略微有点惊讶。
“因为他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意义,所以当然就是一个不存在的人。对于不存在的人,老头找不出来。”老人头也不抬地说。
“没有意义?”
“喻郎心有疑惑?”老人这时停下手中的工作。
真卿点头。
老头指了指不远处两座房子间的肮脏窄道,两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孩正躲在里面啃着半根玉米,他们一边啃着,一边不时抬起眼睛四处张望,时刻警惕四周。
“这就是没有意义的人。除了此刻的你我,大多数时候,这个世界注意不到他们,喻郎认为他们是存在的么?”老人声音里毫无生气。
真卿看着那小孩惊慌的样子,心中虽然受到触动,但只是一闪而过,脸上很快恢复了平静。因为他知道,对于人间来说,无论多么美丽的地方,总有些东西时刻在提醒着你,这个世界还不够美。
“这个世界不存在没有意义的人。每一个活着的生命,都在努力地在这个世界上留下自己的痕迹。不同的是,有的人美丽地活着,有的人丑陋地活着,有人变成了世间的善,有人成了世间的恶……即便是躲在角落里人,也是他们成为了角落,而不是角落成为了他们。而他们……都是我们。”
“呵呵,喻郎是超凡脱俗之人。”老人又笑了起来,比起上一次笑得更加大声了,不过没有持续太久。
“但老头不是。在老头看来,那些成了角落的人,到底是成了角落,不小心死了,也是死在了角落里,不会在意的人还是不会在意。等过了些年,也不会有人记得有人曾死在这个角落里。喻郎知道,他们为什么没有意义么?”
“夫子说。”真卿脸色不好。
“因为没有人期待他们是美丽的。他们的意义不是丑陋,而是从丑陋向美丽过程,可惜他们绝大多数人都放弃了,沉沦了。有的人不认命,拼着命想要爬出角落,什么手段都用过了,他爬啊爬,最终……”
老人抬起头看真卿了一眼,继续说道:“他死了,累死的。”
真卿的眼角抖了一下。
“所以说啊,活着,有意义的,才是存在的。”老人垂下了头又抬起,望着真卿,“喻郎,知道老头在说些什么么?”
真卿沉寂了一会儿,然后从椅子站起,站直身子,恭敬地作揖,而后说道:“夫子的话,真卿记住了。然九道人既已入世,为天下苍生而事。今日这角落里的人,已经威胁社稷,不论是他是否如你口中的不存在,抑或是一个死人,我也要找到他。夫子,你也是九道人,阳生和玄牝人可以绝世逍遥,但我们不行。我们是为了天下苍生而入世,希望夫子可以恪守本心。”
“呵呵……”这是鞋匠的第三次笑了,但是最轻的一次,“喻郎以为老头是在骗你?要拿九道山的规则来压我。好吧,我就这么跟你说吧,就算他没死,你也找不到他。或许你能看得见,但就是摸不着。”
老人的靴子做的差不多了,青布靴比起官靴无论是工序还是材料都差了不少,对于老人这样的老手来说耗费不了太多时间。
真卿沉住气,又从身上拿出一锭金子,推到老人面前。
“夫子的生意,真卿是明白的。”
老人摇了摇头,“有人也给了老头一笔钱,让我不能告诉你。”
“谁?”
老人没有回答。
真卿于是换一个问法,“多贵?”
“很贵,你给不起。”
真卿将面前的一杯热茶轻抿了一口,然后轻轻放下,表情好不轻松。
“神徵门精益于信息采集,门人弟子遍布天下,自称无所不知,将信息等同商物,待价而沽。但我没想到的是,居然能有人让他们闭嘴。”
“有这种事?”裴屸也感到意外,“不知先生找的是什么人,神徵门为何要帮他掩护身份?”
“一个真墟后裔。”真卿冷淡地说。
裴屸举起的茶杯在空中凝住,满脸不解,他的眼珠来回晃动,联想起外面现在正发生的事。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左右退下。
很快,亭子里就只剩下他们两人。
“先生是以为,是圣人委托神徵门作的掩护?”裴屸压低声音说。
现在外面都在说要搜捕一个长得类似圣人的白衣男子,裴屸很容易想到他和那个所谓真墟后裔存在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