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已过去了百万年之久,但那一幕注定清晰地刻在他的脑髓里,永生不忘。
记得那天,是一片白色的世界。
他拖着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走在荒芜的雪地上。他的眼神呆滞,直棱地看着前面的细小人影逐渐明晰,灵魂像是丢在了来时的路。
一望无际的雪地上,神力的笼罩逐渐淡化,像是层层迷雾在退散。
神力完全消失的时候,天空中降下的鹅毛雪逐渐增多。
在雪地的中央,女孩跪坐着,垂着头,鲜血染红了她白色的素衣,一直蔓延出数米之外,在雪地的白下格外刺眼。一支金色的长矛从她背后刺入,将心脏的位置刺穿,直至扎入地下。
这场雪并不是一场简单天象,而是它的主人在为自身伤势的修复所做的努力。魔族都拥有自愈的能力,这是一种被动的能力。可一旦伤势完全超出了自愈的极限,这样的自愈就完全不起作用了。
对百宝来说,这场雪还是太小了。
他停下脚步。
他与她只隔着半米的距离,在他到来的时候,女孩缓缓地抬起头。没有表情,白色如不见眼珠的眼眶里空洞无物,半蠕动的苍白唇齿轻轻地唤出一句:“是你啊……”
百宝的内心刺痛了一下,一滴泪从他的右眼滑落。
“对不起……”他说道。在开口瞬间,感觉呼吸都开始疼痛起来。
女孩静静地看着他,相对无言。没有悲伤,没有愤怒,更没有怨恨,就像曾经一起度过的无数个日夜所相对的那样。
突然,她苍白的唇齿动了动,但没有发出声音。
百宝听懂了她的话。
“这限门……我过不去了。”她说。
说完后,她的眼睛缓缓闭上,脑袋重新垂了下去。
这一次,百宝再也感觉不到来自她的生命气息。四周仿佛突然静止,空气,光与色都停驻,连雪花都刹停住坠落的动静。
百宝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她,踏前一步,跪了下来,正好与她相对。
“对不起……”他带着哭腔又说了一遍。这一次,眼泪再也无法被他制止,纷纷夺眶而出。
他把手放在那支金色长矛上,将其化为碎片飘散。而在失去长矛支撑的女孩的身体,则全然倒在他的怀里。
他紧紧地抱着她,将冰冷的身躯紧紧贴着自己,生怕她会就此溜走。他再也制止不住自己的情绪,所有的悲伤与绝望在一瞬间涌上来,让他完全失去理智。
“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不要死,算是我求你了……”
他哭丧着脸,哭声越来越大,说不清的忏悔与懊恼从他的呼唤中全然爆发,再也抑制不住……
但是无论他再怎么呼唤,怀里的女孩都不可能再听到。在这荒芜无边的雪地上,只有这漫天飘零的飞雪在为他悲伤。
这里是限门,也是她的限门,飞雪为其而哀。
“接受神的制裁吧!”天火的声音令他回到现实。
顷刻间,天军拔剑出动。军威之下,铁马金戈,气势凌人,这一步下去,势必要将眼前的一切都踏成碎片。
“非常强劲的神力。”真卿瞄着远方,很是惊讶。“是天军么?”
江无方却是眉头紧锁,“那里是鱼白石柱,神族与人间传送门,天火确实做了万全之策……”
百宝侧着脸,脸色平静。无论是天军,还是天火所驱使的火墙与巨龙,他忽然间都想通了,也因此舍去了所有的惊慌与失落。
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然后转过身去跪抱起沐雪非,将自己的后背留在神族面前。
而在转身的过程中,他看似随手地拔起魔剑往后一刺,魔剑瞬间划破巨龙,刺穿鱼白石柱。
“就算你破坏传送门,你就能对付这三万天军么?”天火嘲笑着说。
“当年这一幕出现的时候,因为懦弱,我没能救下她。”百宝背对着天火,抱着沐雪非缓缓站起,“现在,我不会再放过任何想伤害她的人。”
“你在说什么?”天火对他的话感到茫然,“报上名来吧,本神将不斩无名之辈。”
“我叫真墟。”百宝斜着眼睛看着天火的瞳孔慢慢放大。
“你说什么?!”天火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百宝没有完全回过头,依旧只是侧着脸冷冷地说:“知道我为什么告诉你么,因为你要死了。”
百宝的话很轻,但隐含着的威势却远非一般魔族所有。天火感觉到了,他就是魔王!
天军还在冲锋,但天火却在此刻恐惧起来。
“真墟!你居然是真墟!你没有死!”
天空此刻乌云密布,电闪雷鸣,四处刮起强风。天火很快意识到他与长天界的联系断了,百宝毁灭鱼白石柱,是为了要将他斩于这荒芜之地。
“是魔风。”真卿又是惊讶,天象之变令他感觉到不安。若不是江无方一直在这里拦着,他实在很想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