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后,百宝直接被江白和白晨挟持到了宿舍。起因是江白认为百宝在对待清目盲这件事上有事情瞒着他们。
“你是不是有办法救她?”江白叉着腰,一脸严肃地盯着坐在椅子上的百宝。
白晨靠着门框,抱手环胸,顺便看风。
看着两人这架势,百宝心思自己今天不好好解释,怕是门口是出不去了。
没撤,他只会把清目盲在大限之日前可以采用拆骨换血的方式延续生命,代价自然是要么选择成为人类,要么成为魔族。
“做人将永远不能修炼,做魔则可能丧失人性。”江白扶着下巴,“真有意思。”
白晨则疑惑地说:“不会吧,你是魔族也没见你多邪恶,她做魔族怎么就没人性了?”
百宝只好说:“我在人间生活多年,加上我是真墟……后裔,并不暴戾,但她不同,她流着暴戾君主的血,从小活在一个对她充满仇恨的环境里,她的魔族性格是极度凶残的。”
“那就当人类。”江白直接了当地说,“这一点准没错,不能让她选择,成为人类是她唯一的选择,我们可以替她做决定。不然只会害了她,更害了天下。”
百宝皱起眉头,沉默了一会儿。
“我还在等。”他说。
放天城靠近南大门的直道外,有一间驿站。谷神先行来到了这里,准备明天出城归去。
突然,门外响起敲门声。
“进来。”谷神面露微笑,对此早有预料。
进来的人,是清目盲。
清目盲靠着门口迎着屋内作揖。
谷神抬头轻声说道:“我等了你很久,从你进来大学宫开始。”
清目盲微微起身,道:“抱歉,我一直没有勇气踏出这一步。”
“你是怕我杀了你?”谷神眯着眼睛问。
清目盲不语。
谷神轻笑道:“我若是要杀你就不会任由你存活至今。”
他摆了下手,示意对方坐下。
清目盲行到谷神案前,跪地而坐。
“多年前你跟我说过,当大限来临前,你会杀了我。”
“现在也一样。”谷神说得云淡风轻,“但你改变了许多。还有二十天,你做好准备了吗?”
清目盲低头,双手紧紧攥着裙角,透出紧张。
“我不知道,该是生的准备还是死的准备。我一直愿望世间能够原谅,但可惜我已卷入这无尽的仇怨。我忍辱了很多年,舍不得生死,不是为了要向别人证明些什么,我只是留恋这世间可能存在的希望而已。”
她突然抬起头来,那一双如染冰沫的瞳孔看着谷神:“谷神阿,我一直没变,我努力地活下去是为了找到我的母亲,即便挡在面前的是公输右。”
谷神悠然地品着甘茗,“过去若梦幻,如同一道危险的难题,真正困难的地方不是它有多难,而是它的危险。你越想念它,你越危险。”
他目光骤冷,道:“我是说你变得危险了。从你踏入放天城的那一刻起,你就变得危险起来。”
谷神这时拿出一幅画,正是上次清目盲的作业,上面只有一片苍白。
“你为了活命而来,也是为了复仇而来,生命的执念让你就如同你的名字一样,只剩下一片苍白。”
这时清目盲激动起来,“怎么能不恨呢?我唯一眷恋的就剩下母亲了呀,这个世界一直都在迫害我,我怎么期盼她的善良?”
“孩子,不要被仇恨蒙蔽,你的身体里流淌着魔族的血,它会害了你。”
谷神慢慢把手伸过来点在清目盲的额上。“一定要始终相信,这是一个善良的世界。”
清目盲缓缓闭上眼睛,突然鼻尖感觉到一阵水汽,四周的鼓声呐喊声响彻云霄。
她感应到自己居然再次回到寒单城的清河上,她坐在一叶扁舟上,岸上全是披着白袍的居民。
而在扁舟的一侧,谷神平静地站立。
“这里是……寒单城的清河上。”清目盲说,她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这是属于她的天赋。
“孩子,这里是你多年的梦魇。”谷神说。
这时清目盲感觉到四周的鼓声,骂声连成一片,无数的火光闪烁,隐约间感到箭矢的锋芒。
“杀了她!”
声音越来越大。
这里是她的梦魇,谷神说的没错。她一直被作为引诱母亲出来的诱饵,只是每每这个时候母亲都没出现。
她被世界孤立,似乎感到每一个人的目光都能将她杀死。她想要逃离扁舟,跳进水里。
可惜扁舟边上是一个屏障。
“你能逃到水里,但在水里,你又能逃到哪里?”谷神说。“必须要学会面对,你已经走到了非常危险的境地,如果不能学会面对,你将要落入万劫不复之地。”
清目盲心里一颤,感到自己逐渐看见了,只是一切都是模糊而黑白的,没有色泽。她看见了清河,看见了谷神,也看见了愤怒的人群和白色的火焰,只是很模糊,像是隔着很厚的玻璃去看世界。
“面对吧,面对仇恨,没人能逃避仇恨,把梦魇继续下去,这次你不必醒来。”
旁边谷神的声音继续。
清目盲瞪大眼睛,看见在愤怒中,人群扔出手中的火把,无数的火矢铺天盖地而来,要将她毁灭在河面上。
在一片黑白中,一个模糊不清的女人的脸庞出现在她的面前,为她张开双臂。
她的眼睛越睁越大,目睹那女人在片刻后化为灰烬,在她化为灰的瞬间,她的目光里出现了颜色,灰烬里闪烁着红色的火星,仿佛就在她眼里燃烧。
她喊了出来。
“娘!”
可惜灰烬转瞬飘散,她的世界重新变回黑白。
“你的母亲早就死了,只是你一直不肯相信,一直逃避。在你的梦的最后,这就是真相,是那些人杀死了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