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霏霏被苏烟寻了个很蹩脚的理由叫了出来。
她略微不自在,要是苏烟误认为他们之间有那种不明不白的关系,那她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但苏烟居然不过问,不仅走路悠闲,还凝望着天空和四周的景物。
袁霏霏诧异的想:难道她们没有关系吗?
午后的阳光洒在高耸的亭落上,路过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们穿过树荫,走过被踩踏得污迹斑斑的蜿蜒石路,左右两排分别是学区楼和教学楼,统一为棕黄色的复古建筑,带着一种浓浓古朴的书香气,中央奢华的温泉池还在旋转喷洒,四面八方还有大大小小的娱乐场所。
比如酒吧、情侣谷、KTV,在娱乐样式多种多样的情况下,往往能吸引外校学生进来参观游玩,这可能是高森能在本市知名度,位于前列的一个不可忽略的原因。
还有一群穿着志愿者服饰的学生摆着器材路过,蠕蠕前行至实验楼底下,走着不是急得破口大骂,就是哈哈大笑,那里挤满了人,好不热闹,看来学校为了表演能完美展现,当真是操碎了心。
苏烟:“实验楼人一般很少的,放在那不用担心占位置。”
“原来如此。你参加晚会了吗?”
“参加了呀,上去弹钢琴,但我弹得不好,我们班老钱让我跟着另一个高一学妹合奏,那女孩弹钢琴很厉害,我有点担心会不会拖后腿...”
“怎么可能?你就坐在那,双手不动都赏心悦目,别人先闻琴声后闻其人,接着感慨不已,尖叫声不断。”
苏烟捂着嘴笑,不禁调侃道:“像粉丝追星一样吗?”
“对!”
话落,当急促的警笛声破空而出,滴呜叫得直让人心慌,红光在玻璃罩打转,让无数路人警惕。这道优美风景的和宁被破坏,人神色古怪,频频回首去寻找声源。
袁霏霏也有瞬间心被捏在掌间的窒息感,片刻惊疑,但第一次仔细观察了自家的学校,那种新鲜感远超会令人心惊的不安。
不愧是贵族学校,钱就像一道弯弯曲曲的流水,所停留的土壤,那必定经历过精心培育的富饶之地。
苏烟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观察她,见她在阳光下细软的寒毛微微竖立,右脸颊有颗性感的痣,为这张清纯甜美的脸蛋平添了几分媚色。
她心猛地一跳,好感飙升:“恩...前几天我去过你们班上找你,可我看你学得很专注,来回几趟做了无用功,但不说几句,我跨不过良心这道坎。”
袁霏霏:“你说。再往前走,待会上课,我们可能赶不回去了。”
很多人以为苏烟是她的情敌,连上辈子的她也这样认为过,甚至还认为苏烟是他的白月光简直当之无愧。怪不得这几天她一脱离学海,就又有人不时投来怪异的眼神。
苏烟:“谢谢你前前后后帮了我两次,我一直记在心上。”
袁霏霏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这芝麻点的小事她居然记了这么久。忙弯下腰扶她起来,道:“不用太介意,这只是一次小忙啦。”
苏烟眼神无神,摇了摇头道,“很少有人对我这么好,上次不是你,可能周围人不是冷眼旁观,就是掉头就走吧。你帮我这事,我记了很久很久,只要你不转校,我就想把这份恩情还了。这就像借钱必有还,人情也不能拖欠...”
袁霏霏苦恼的捂住光洁的额头,又扯了扯袖衣,抿唇道:“你知道我需要什么?”
苏烟瞬间慌张,下一秒眼底漾起浅浅地波纹,又快要哭似的,半带呜咽道:“我什么都能做,只要你需要...但我不能出卖自己的灵魂,不卖身不卖肾,其他都可以...”
又担心她后悔似的,苏烟一长串话如吐果核一样流畅熟练:“帮你赶作业、接水、代买商品等需要跑腿的事,我都可以揽下来。”
袁霏霏看矮她半个头的女孩,娇小得易让人产生保护欲,连拒绝她都成了件困难的事。
但她还是勉为其难的选择摇头,道:“你不用帮我,我有手有脚不是巨婴,也不是社会上的蛀虫。”
“别。”说着,苏烟眼波滚涌,就像快要涨潮的海岸。
“我想问你个事。”袁霏霏尚有理智,还清醒着,一想到苏烟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略微在意。
为了确认心中隐隐冒出来的猜测,她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和傅戾什么关系?”
苏烟愣了几秒,脸涨得通红,很害羞的微张着唇说不上话,又好似以为她在吃醋,很慌张的胡乱摇动着手,忙解释道:“我跟他不是校内谣言形容的什么金童玉女呀,我们关系特别纯洁,就是单纯的同班同学。”
“可谣言不会空穴来风。”
“恩..他在进校时帮过我。当时我期末考完试,走在墙檐突然肚子疼。”她的笑容寡淡又似凄凉的冬风,“我宫寒,小时候家里穷惯了,身体素质不是很好。”
苏烟眸眼半合,没有气血的小脸脸被柔和的光所笼罩,承得她虚弱又柔美,她轻轻地说:“那天痛到要死要活,他二话不说就背我去了医务室。一直以来,我都感谢他,即使校吧里传出来我和他的绯闻,我也从不介意。”
苏烟:“好就好在没人来找我麻烦,可能是我性子软吧,别人觉得欺负我没必要,满足不了征服欲。”
苏烟表露出的淡淡哀伤,让她为曾经的不堪之事而自责,比如恶臭言论diss她。袁霏霏万分愧疚,眼神无不痛心,郑重其事道歉:“对不起,不该对你做那些事。”
这么娇柔的花就该养在温室里,纵使打死她,她也不愿化作狂风摧残它。
“你没为非作歹,也从未伤害过,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苏烟轻轻想牵她,停在半空的手又黯然的松下,笑眼却很明媚道:“校吧我早就卸载了,从朋友口中听说过你,但一直不知道你长什么样子,那天我们撞见了。我还感慨着这女孩,不当爱豆可惜了。”
“只是那会你皮肤太苍白,现在气色好起来了,只会越来越好看啦。”
“你也不差。”两人互相彩虹屁后,她问道:“你不会在意吗?他居然是那样的人。”
“不会呀,我不管他在别人眼中会是怎样,只想永远记住他帮过我的样子,他如何,不会因别人而改变。”苏烟目光远放,声音很淡:“他被人惯着久了,习惯别人顺从吧,也不会在意我的看法,只会不屑一顾,追他的人不差我一个。”
袁霏霏突然产生了共鸣,觉得她们有某种相似点,不自觉惺惺相惜起来,不过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那种迷离的感觉。
仿佛它生根于执念,扎根于灵魂深处,早就同她融为一体,想要拆分出来,必须要经过骨肉剥离的惨痛。
苏烟捏着裙子,目光透着犹豫不决,弱弱地问道:“你最近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有啊!”
她这话说完,苏烟明显振奋了下,双眼绽开类似看到希冀的光,忙道:“真的吗?有没有收到什么不对的短信?”
她的电话号码被挂,不出意外她的通行信息已经沦陷,她秒懂所言之意,解释道:“我换手机卡了,不用过多担心,那些雕虫小技压不跨我。”
苏烟一开始没说什么,只是怔了几秒,又好似被烦心事困扰,低着头,失落的长吁了口气,才说道:“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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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返回教室,顺便整理了下书本,按照课程表去外上每月只有两次的绘画课,周围的学生却坐的四平八稳。
当铃声响来,袁霏霏心底惊异,看着这空旷且不起眼的教室,以为自己走错了,下一刻有几个女同学止不住尴笑,从她旁边像条光滑的游鱼一样,溜了进去。
走进来的妇人眼袋浮肿,青灰的脸上透着威严,没有一丝温柔的气息。
她放下手中一袋东西,依次看教室里仅存的几个人,眼神冷酷语气很重,“今天我们来学素描。”
一个拥有着4D建模身材的男模,从几双星星眼里走来。气氛冷淡的教室里再度传来她刻薄的音调,“无论学习什么,第一步必须学会模仿,今天你们需要做的就是对人物进行描摹。”
“既然只有你们来上课,我不会废话耽误各位的时间,从现在起,请各位同样尊重我,保持适度的安静,这样才会有益于你们沉下心来创作。”
她以为绘画课是划水的课,大不了就过来随便搞几笔,尽心就好,纯属用来打发时间,毕竟学校教学质量参差不齐,老师的素质各有不同,像绘画这种需要高费用、多精力、连主课都排不上的学科而言,专业人士少之又少。
可事实相反。妇人很严厉,动笔严谨,要求极高,已经有几个女孩被凶哭了,只见她两瓣干瘪的唇瓣似剪刀,比老钱还要刻薄的长相,实在是不讨喜,难怪上课的人这么少。
妇人:“我上次才说了,画之前先标出明暗交界线,你这张人脸是猿猴吗?四等分的比例呢?谁告诉你前眼睑比后高?”
小圆坐在她旁边,很小心又谨慎的掩嘴道:“她是校园出了名的挂科天王,你没听错,只要不及格她就会拿着名单去跟班主任反应,高一好多人因不过关,被请去喝茶了,只是她不管考勤率,所以基本没人来上课。”
袁霏霏见她双手交叠于胸部以下,像中世纪修道院刻板的修女,一板一眼走过来,那脸就像窗外歪东倒西干裂的枯木,双手却保养得极好,如同蜡般平滑。
她手一抖,笔嘭嗒一声掉落在地,同一时间,那道幽暗的光扫到她身上,她忙压低声线了句:“这么奇葩?”之后,立马言归正传,敛眸动笔。
她侥幸的想着应该不会注意到她吧。
可往往就是这么事与愿违,就好像上课抽人回答问题,越是躲避就越容易被关注到。
她如坐针毡,头还没抬,只听走路声骤停,余光里是双很简素的凉鞋,她知道老师已经就在旁边,随后慢慢地说:“老师我也不知道怎么画..不知道能不能请教一下。”
比起老师开口教训,还不如快快低头求指教,这样老师没准还会心软,对好学的学生也不好呵斥。
通过这几天找魏荀解题的经验来看,这招绝对有用,另外他全身都是宝,什么都难不到他。
小圆拍她:“你别走神了,老师在叫你!”
袁霏霏心快速跳动,莫名惶恐,额头上浮出冷汗,而带着审视的意味的妇人,默默注视她的画。
死一般的寂静里,妇人道:“130°左右的鼻额角搭配90°的鼻唇角,山根和鼻基也恰到好处,下颌角则完全符合黄金角度,介于美学的标准唇颌沟是4mm,五官衔接利落,轻盈和深邃感全都有。”
妇人看了眼站在中央的工具人,微垂着眼皮,看不清情绪,说道:“介于美学的角度,她把你塑造的很好。”
即使是夸奖的话,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但她的冷近乎生人勿进,能少说一句就绝不多说。
有别于魏荀,他是遇事态度淡淡地毫无波澜,待人接物自带疏远的彬彬有礼。
她快速进行比较,突然对她有了几分亲切感。因为跟喜欢的人有些许像似,让她情不自禁滋生出好感。
妇人笨重的扯了扯左边的僵硬的肌肉,刻薄的脸上略微若有若无的笑,指了指她下角形似德国自行火炮的图案,道:“为什么画这个与课堂无关的东西呢?”
袁霏霏面不改色,其实内心慌得一批,斟酌言辞,说的缓慢:“这是我个人的思考,他长得魁梧,肌肉结实发达,因此我才会用较为粗粝的线条,而这个火炮是我对他的大致影响,德国进口的火炮往往威力猛烈,形容他再合适不过。”
上了这么久的学,她早就把自己代入学生这个身份里,就像她完成这幅画的过程,没有烦恼,水到渠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