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戴黑框眼镜的滕召军坐在对面,陈尚东轻拍桌子问道:“滕召军,你搞什么?我一再交待周三前必须完成户口审核,这都周一下午了,明天下午招生办就要来人,你还没交户口本复印件,到底咋想的?不想毕业了?”
滕召军低头沉默,片刻后才嗫嚅道:“我…我忘了。”
陈尚东瞥一眼不远处伏案疾书、满头白发的四班班主任郑建军,起身拉着滕召军来到屋外僻静处。
“你不是轻易忘事的人,老实说,到底有什么事,老师可以帮你。”
滕召军嘴角一扁抹起了眼泪,“我…我爸不…不给。”
“为什么不给?”
滕召军支支吾吾,红着两眼说不清原因。
陈尚东拍他肩膀,“放学后我跟你回去,别急,会有办法啊,你先回去上课。”
见滕召军抽泣着返回教室,陈尚东不禁感慨,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
滕召军家住辰河市南郊一个叫小田村的地方,离市区不近,泥路较多,陈尚东骑车搭人费了个把小时才来到村口。
其时夕阳正绽放余晖,血色的黄昏下,路边青稻绿丛葳蕤,黄蝶翩跹飞过,不时还有白鸟飞落饮水,陈尚东看着如许美景,几疑身在画中。
“你们村好漂亮。”
滕召军撇嘴道:“看久了就那样,主要是村里人少,都出去打工了。”
陈尚东问道:“现在还没上晚自习,这些日子你天天回来?”
“没有,我住市里。”
“你家在市里还有房子?”
滕召军眼圈一红,不再说话。
陈尚东情知必有蹊跷,也不多问,见到家长一切自然知晓。
两人推车左拐右绕,从一棵槐树下笔直穿过,来到一座破旧的院子前。
陈尚东一路走来,见村里房屋虽然密集,却炊烟稀少也难碰到路人,只闻三两户瓦房里有小孩啼哭。
“这是你家?”陈尚东指着泛青的墙壁问道。
滕召军点头,有些畏惧地扫一眼院里后上前拍门。
“你没钥匙?”
滕召军点头,继续拍门。
“谁…谁啊?”一个含混的中年男人的声音传出来。
滕召军停止拍门,退到陈尚东背后指了指里面。
“得,又是汤保全一样的酒鬼。”陈尚东暗自苦笑,上前隔门问道:“请问是滕召军的家长吗?我是他老师,过来家访。”
“老师?这里不是滕召军的家,你找错地方了,尽早回去吧。”院里男人的声音抬高,显得有些激动。
陈尚东转头看往滕召军,只见他两行眼泪流淌下来。
“开门吧,我跟你谈谈。”
“有什么好谈的?你为户口的事来的吧?回去吧,我这里没得户口给他。他不跟我了,找我要什么户口?”
“他不跟你跟谁?你说气话呢吧?”
院里的男人打个酒嗝,“他没跟你说么?他跟他妈住市里,要我作甚?你回去告诉他,有事找他妈和继父,别来烦我。”
说到这里,陈尚东已知事情大概,原来是离异家庭。
“我知道你在气头上,可好歹得为孩子毕业考虑吧?真要不按时上交户口本,会影响他一辈子。”
“你们老师啥时候这么关心孩子了?”滕父怒道:“叫你回你便回,别他么磨磨唧唧吵老子喝酒。”
陈尚东不甘,继续缠着说清。
滕父气不过,在院里拿根木棍敲打屋门,“你再不走,我不客气了。”
话到这里,陈尚东只好拉着抽泣的滕召军来到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