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带着金甲皇城卫将行宫处处部署得当,又同蓝越一同策马巡守了两圈儿,时候便已过了晌午,她回到行宫正门,自那冗长宽大的台阶而上,往渊劼所在正殿而去。
渊劼正在座上端着酒杯满面笑意的与蓝多角、伏亦、牧卓说话儿,但见沈羽来了,便是招了招手:“沈公,来,一起共饮一杯青葡酒。”
沈羽急忙下拜:“臣与蓝将巡守行宫,四下安排妥当。特来回禀吾王。”
渊劼却笑:“沈公安排,我放心。坐下,一同用膳。”
沈羽愣了愣,不敢推辞,只能应了,坐在靠外的矮几上。这正殿的比起皇城中的宫殿小了许多,坐的自然也就离渊劼几人近了很多,便也就是这距离上的变化,让沈羽颇为紧张,生怕行差踏错,只顾着自己吃饭,也不敢多言语。
此时座上几人聊得开心,那端上来的饭菜又格外美味,伏亦便不由得说道:“哎,妹妹身体不适,可惜了这一桌好酒菜。”
他说到此,蓝多角只道:“王子放心,臣已经遣了婢子给公主送过去了清凉解暑的汤,这一路虽然路程不长,不过定然也是乏累。休息休息,一定好了。”
渊劼笑道:“待一会儿吃过了,各自休息休息。待得日头没有这么毒了,咱们一同去霜雪林看看。”
“父王,”牧卓起身拜了拜:“儿不怕热,现下就想去瞧瞧。”
渊劼指了指牧卓,对蓝多角说道:“我这卓儿,就爱打猎。我瞧他早就坐不住了,让蓝越,陪他去看看吧。”
蓝多角应了,传了蓝越进来,又问伏亦是否同去。伏亦看看沈羽,却道了句:“刚吃饱了肚子,想四处瞧瞧。沈公,不若陪我去行宫四周转转,顺便也瞧瞧布防是否妥当。”
渊劼微微颔首:“嗯,伏亦想的周到。沈公,你随他去吧。”
沈羽急忙起身,跟着伏亦出了门。
几人一走,殿中便只剩了渊劼与蓝多角,渊劼对着秀官儿招了招手,秀官儿心领神会的带着侍从们出了门,顺便把那大门都关了起来。
蓝多角目光闪了闪,坐在一旁轻声问了句:“吾王,可是有事儿要说?”
渊劼敛了面上的笑意,看着那紧闭起来的大门,轻轻叹了口气:“此来大宛,除了秋猎一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蓝多角面色一变,微微皱眉思忖片刻又道:“吾王,尚且康健。眼下是否有些早了?”
“不早了,不早了……”渊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斜斜靠在座上,轻晃着手中酒杯:“前些日子,我为开春再战中州大羿一事,让国巫姬禾卜了一卦。”他眯起眼睛看着蓝多角,扯了扯嘴角,“你猜如何?”
蓝多角看看渊劼,心中忐忑:“臣……不敢妄自猜测。还请吾王示下。”
渊劼伸出左手,竖了四根手指对着蓝多角晃了晃:“四个字。胜而不王。”
“胜……而不王?”蓝多角眉头紧皱,兀自叨念几次,忽的跪下身子:“吾王,国巫之言,不可全信。既可得胜,何来不王?”
渊劼却道:“一年前,我在四泽秋猎,忽遇怪风,继而大雨漂泊。夜中天象怪异,那时,姬禾便没来由的说了一句:四泽中,恐有变数。”说着,他放下酒杯,双手一拍:“你瞧,不到两个月,这变数便来了。”他说着,坐正了身子,咂了咂嘴:“你猜,今次,这姬禾让我做什么?”
蓝多角惶然地瞧着渊劼,木登登的摇了摇头。
“他让我退位,以保安康。”渊劼说着,自己却嘿嘿的笑了起来。
蓝多角额头上都冒了汗,当下磕头道:“吾王一直康健,万不能听他所言。”
渊劼的目光中晃过一丝狠厉,冷笑了一声:“我确实没听他的话。我将他发配去北疆鄂多养马去了。”他拿起桌上帕子悠然地擦着手:“可我年岁高了,两位王子也都成年。依祖制,伏亦该继王位,但……”他看向蓝多角:“也一样要我以血祈石,他这新王,当得才踏实。”
蓝多角颤巍巍的站起身子,思索许久,依旧叹气:“吾王,是要我开……定国石?”
渊劼闭了闭眼,从怀中摩挲片刻,拿出两块不大的白色玉牌,起身走到蓝多角身前,将那两块玉牌放在蓝多角手中,蓝多角摊开来看,那上面用闵文分别写着伏亦与牧卓的名字。重重叹气:“吾王,可想清楚了?若十日之后,定国石给出的答案与我们所料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