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步进行宫之时, 正瞧见疏儿跪在地上不住哆嗦呜咽, 她心中奇怪下跪拱手, 还未说话渊劼便是一声怒喝:“沈羽!我把行宫安危交在你手,你的皇城卫, 是怎样护卫我行宫周全的?”
沈羽看看疏儿,又看看渊劼,心头突突地跳:“行宫中的皇城卫皆是精兵良将,不知吾王……”
“若是精兵良将, 我洛儿怎的就能在她的居所凭空消失?”渊劼气得拍了桌子,几近声嘶力竭:“我给你一日, 你去给我寻回洛儿!再来请罪!”
沈羽当下大惊,脱口而出:“公主不见了?”
渊劼转而指了指蓝多角:“小角儿, 你这大宛,究竟招惹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我的儿子女儿接二连三出事!让你的大宛军都出去寻我女儿!”
蓝多角惶然下拜连声称是转头边走。沈羽抬头瞧着渊劼,还未从这震惊之中缓过神儿来,片刻又转而看着趴伏在地的疏儿, 轻声问道:“疏儿姑娘, 公主是真的……”
疏儿趴在地上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一边哭着一边哆嗦。渊劼气道:“疏儿照顾公主不周, 来人, 给我拉下去, 砍了!”
此言一出, 疏儿哇的一声又哭了出来:“吾王饶命, 吾王饶命!”
此时两个皇城卫已将疏儿拉了起来,沈羽但见疏儿面上尽是泪痕,心中不忍急忙拱手拜道:“吾王息怒,眼下只有疏儿知道当时情景,不若先饶过她,让臣与疏儿到公主居所处细细探查,或有迹可循!”
渊劼长叹一声,思索片刻,紧紧握着拳头,许久才道:“既如此,便先留着你的命。”说完,看着沈羽:“若你能替我救回洛儿,你的罪,可免。若洛儿出了事儿,你也不用活着了。”
沈羽心中沉重,急忙磕头,带着疏儿出了正殿。一路上疏儿神色慌张周身哆嗦,沈羽在她身边疾步跟着,问了几句话,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抽抽搭搭的哭。一直带着沈羽到了那亭子边儿上,绕过重重守卫的皇城卫,挪着小步子带着她到了那两个皇城卫身边,颇为害怕的指了指。
此时天色微亮,沈羽偏过头去,但见两个皇城卫了无生气的倒在亭子边儿上,胸口上那金色的甲片上还带着丝丝的血痕,下面的白色内衫已经红透了,正在不明的天光下乌突突的泛起了些黑色。
她微微皱眉,复又问道:“公主就在此地不见的?”
疏儿抹了抹面上的泪,点点头:“公主说在房里待着憋闷,要到亭中坐坐。又想弹琴,我便去给她拿了琴来。走的时候我还不放心,是以让这两个皇城卫守在此处,却不想……”她说着,又说不出话,一边抽噎一边拽住沈羽衣袖泪眼婆娑地看着沈羽:“沈公,您一定要将公主救回来。公主可不能有事儿……”
沈羽心中也着急的厉害,可眼下没有任何线索,她着急也毫无用处。轻轻拍拍疏儿对的手安慰道:“你且放心,我先去瞧瞧。你不必跟过来,就在这里歇会儿。”说完,走到那两个皇城卫的尸体前,蹲下身子,凝目观瞧片刻,将一人胸前碎裂的金甲拉开,只瞧着那鲜红的血早就将他们甲片下白色衣衫全部染红。她吸了口气,轻声道了句冒犯,伸手便将他胸前的衣衫扯了开来,在一片血渍之中瞧见左胸一个极小的血窟窿,她愣了愣,惊觉这伤痕颇为熟悉。
呆了片刻,她又手脚麻利的将另外一人的衣衫拉开来,果见这两人胸口伤痕如出一辙,都是在左胸心口上一个极小的血窟窿。她拿起那零落的甲片,甲片都被戳了个洞。沈羽当下倒吸了一口凉气,身子一晃险些坐在地上。后心蹿上一股寒气。
她站起身子,抬头四处观瞧,又走进亭中,在地上来来回回的转了几圈儿,之后便呆立亭中一动不动。
这极小的血窟窿,能绕过所有皇城卫来无影去无踪的轻功,出手极快的兵器……
哥余阖。
沈羽神色一凛,死咬着牙关百思不得其解。若真是哥余阖,他为何忽然至此,还掳走公主?这怎样也于理不合。哥余阖当日在朔城对着哥余士卒一翻慷慨陈词言犹在耳,他一个忠于舒余王室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忤逆之举?
她的眼光从亭中每一样柱子栏杆上扫过去,心中百转千回。可若不是哥余阖,又会是谁?
她正径自思索,胳膊却忽的让人拉了拉,她身子一抖,侧目观瞧,竟是疏儿。疏儿面色苍白的看着沈羽,颤声问道:“沈公……你……你可寻到什么……线索了?”
沈羽低声叹道:“尚未。疏儿别急,我们总能寻到的。”
疏儿撇着嘴看着沈羽:“那我……我能帮上什么忙?”
沈羽瞧着眼前的疏儿,平日里那俏皮鬼灵精的样子全无,眼神都因着惊吓飘忽不定,轻声安慰道:“公主平日最喜欢你,你可要冷静下来,自己别慌了神儿。”
疏儿闻言又流了泪:“可我就是慌了神儿,公主身子不好,也不知道她此时到底怎样了。我真是不该去取那琴……”
“若有人特地来此等着,便是你在,也拦不住,恐怕还会与这两人一般遭了毒手,”沈羽微微摇头:“你回去洗个脸,精神精神,再想想还有什么漏下的事儿,我就在此地待着,你若想到了,便来找我。”
疏儿点点头,对着沈羽拜了拜转而离去。沈羽站在原地,再次将目光放在这不大的亭子中,一丝一扣的看过去,却忽见那长座下面似是有什么东西,她蹲下身子,伸手捡起来,竟是一条帕子。而这帕子正是陆离送给她的那一条。
沈羽将那帕子紧紧握在手中,脑海中不由得又闪过前几日自己被伏亦带着来到亭中,与桑洛谈及【舒余野卷】中的故事时一番情景。心中重重一沉,喉咙哽咽难过的差点哭出来。
她握着帕子扶住一旁的栏杆坐下身子,目光怅然的移向亭外那一片花丛,但见彩蝶翩翩飞舞,全不知人间琐事。若真的是哥余阖掳走桑洛,目的为何?疏儿只道桑洛是一时兴起才要到亭中坐坐,哥余阖绝不会一直等在此地,或只是正巧碰到了桑洛?若是正巧碰见,他原本来此地是要做什么的?藓周距离此地千里,他为何要千里迢迢跑来这里?
沈羽便就这样想着,直想到天光大亮也想不明白。可她也实在不能再如此等下去,她必须回返大殿向吾王回禀,此事关乎桑洛性命,便是她再不相信哥余阖会做出此事,也不能隐瞒半分。她站起身子,重重叹了口气,吩咐人将那两具尸体妥善安葬,便带着皇城卫往大殿而去。刚行出去没多远,却听着身后马蹄声响由远及近纷至沓来。紧接着身后便是一声朗声叫唤:“沈公慢行。”
沈羽听出这是牧卓的声音,急忙停下步子转身下跪拱手:“臣,见过王子卓。”
牧卓骑在马上,面容红润,但见沈羽便微微一笑:“沈公做什么事儿如此匆忙?今日天气好得很,若是有空,陪我再去林中围猎可好?”
沈羽愣了愣,急忙回道:“臣,有要事在身,恕臣不能陪王子围猎。王子……”她看了看牧卓,心中担心哥余阖去而复返对牧卓下手,又嘱咐道:“近日不太平,王子,还是别去围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