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浓之时难自持, 自古而来便是英雄都难过情关。沈羽从未觉得自己是什么英雄, 然她也确确实实体味到这“难自持”的滋味。她虽年少, 历经了许多这年纪不该经历的事儿,在此之前, 更不知何为情何为爱,可她却也知道要珍惜眼下的道理。
她在祖祠之中跪着,背上还隐隐作痛,心中却温馨柔软, 与昨夜那纠结难熬的心绪相比更是大相径庭。尽管还有不少担忧,可沉浸在柔情之中的她终究还是被这甜蜜的滋味儿牵引了去,权衡许久, 终觉得上天还是待自己不薄,与桑洛之事反是不可改,唯有力克中州大羿, 夺回四泽, 才能报祖先福荫之万一。
于是便趴伏在地轻轻磕了头, 低声叨念:“列位泽阳先公在上, 不孝女沈羽,定夺回四泽,继承祖志,保我舒余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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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羽同桑洛说的让她好好睡上一觉, 待得醒过来, 她定就回来了。可桑洛却哪里能睡到日上三竿?非但没有睡的久, 反而却起得更早。
她心中有事, 自然睡的也不安稳。用过些粥食,便匆忙得让疏儿召了车马来。
疏儿却不知公主这起了一大早,便带着她往城中的副将府中而去是为了什么,一路只是轻声叨念了几句“公主何苦纡尊降贵”“疏儿去寻这陆昭来便是了”之类的话儿。但瞧桑洛也不言语,便也就住了嘴。
可桑洛心中却明白,此行此时,趁着沈羽未归,她须得见见陆昭。
有些事儿,还是讲清楚说明白,才没有顾虑。
然出来接驾的却不是陆昭,而是陆离。瞧见桑洛那一瞬,陆离眼光淡了淡,却随即又亮起来,嘻嘻一笑面上见了欢喜的神色,倒是极为伶俐的对桑洛挤了挤眼睛,带着桑洛与疏儿进了内堂,又忙不迭的给倒了茶。
桑洛问起陆昭,陆离却说:“父亲惯了酒不离身,这个时辰怕还睡着,不知道公主大驾来了。公主稍待,离儿这就去把父亲拽起来给您请罪!”
桑洛闻言淡笑,只让疏儿去宣令,传陆昭来见。独独把陆离留下,又让疏儿走时带上了门。
陆离心领神会,知道桑洛怕是想跟自己私下里说些什么知心的话儿,待得门一关上,便走到桑洛身边低声说道:“公主可是还有什么话儿想说给离儿听?”
桑洛瞧着陆离那心无城府的样子,眼光闪了闪,拉了陆离的手让她坐在自己身边,瞧着她,沉吟片刻轻声说道:“离儿知,我与时语的事。”
她这话并非询问,语气笃定,陆离也听得明白,想的透彻。当下点了点头,更是压低了声音:“此事,羽姐姐同我讲了。”说着,对着桑洛眨了眨眼:“公主同羽姐姐,当真是一对儿璧人。”
桑洛微微一笑:“可时语因着此事,要将与你的婚事退了,你可怪我?”
陆离却道:“为何要怪公主?本来这婚事,就是子虚乌有没来由的幌子,离儿也不喜欢。”说着,轻哼一声,却又神秘兮兮地看着桑洛,左右看了看,生怕被什么人听到一般的说道:“公主,昔日燕林战中,羽姐姐失了踪迹,你是不是去过燕林?”
桑洛一愣,反问道:“离儿何出此言?”
陆离倒是笑,一副了然有所悟的样子说道:“穆公将她带回来养伤,她在朔城之中昏睡几天,口中断断续续地叫着公主的名字。”说着,抿嘴一笑:“旁人不知,我却知道。若不是我听见了,还不知道要被她骗到什么时候呢!”
桑洛听陆离所言便是面上微红,心中一软,喃喃道:“她……当真如此?”
陆离频频点头:“当真!”说着又笑,拉了桑洛的胳膊晃了晃:“公主什么时候嫁给少公?到时候陆离可以唤你一声少公夫人了!”言语间又顿了顿,翻了翻眼睛想了想,只道:“公主身份尊贵,想来,还是要唤公主,不能叫夫人。”
“还早的事儿,你倒是想得远。”桑洛被陆离说的莞尔,轻叹一声敛了面上笑意,柔声说道:“此事,无论如何,还是亏欠了离儿。日后等离儿大了,有什么喜欢的人,便告诉我。我替你做主。只是,如今,我还有事,想让离儿帮忙。”她看着陆离,目光之中满是认真,瞧着陆离坐正了身子点点头,又道:“如今舒余国乱,纷争四起,战事频仍。祭礼之后,她便又要回燕林去,想来,与中州之战,在所难免。”
桑洛眼光忽闪,叹了口气:“我要离儿守在她身边,时时提点着她,莫再让她舍生忘死的冲锋陷阵,”她说着,复又想起沈羽在燕林之中那险些要了命的伤,睫毛微微颤动,心中涌起一抹浓重的担忧,从今以后,她本该自己守在沈羽身边,却碍于国事身份只能待在王都,而此时,却又要将这照顾她的责任交给陆离,她凝着目光看向陆离:“离儿,替我照顾好她。”
陆离认认真真地听着桑洛所说,待她说完,又是一笑:“公主放心,离儿自小便就照顾少公,此事,一定做得妥帖周到。”
桑洛点点头,复又要说些什么,门外却传来疏儿的声音,只说着陆昭已到,在门外候着了。桑洛拍了拍陆离的手,轻声说道:“我从王都带了些点心过来,让疏儿带来了些,离儿去寻疏儿,去吃些点心吧,我与你父亲,说说话。”
陆离眉眼一弯,点头谢过了桑洛,出了门,将陆昭让了进来。眼瞧着欢喜地跟着疏儿去了。
陆昭进了屋,一身酒气便熏得桑洛微微蹙了眉,但瞧着他面色蜡黄,头发凌乱,手里还提着酒壶,想来怕是喝了一晚上的酒。陆昭俯下身子,粗着声音道了一句:“臣陆昭,参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