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悠悠转醒之时, 便瞧着桑洛在面前拖着腮瞧着自己。那眼神还未及清明, 便咧嘴一笑, 哑声叨念了一句:“真好……”
桑洛轻轻抚着沈羽面颊:“醒了?饿不饿?”
沈羽目光移到窗边,瞧着外头天光微暗, 不由轻叹:“已经,到黄昏了?”
“本想着你睡一会儿便醒过来,却不想你一觉睡到此时,”桑洛扶着沈羽坐起身子, 将薄被给她拉了拉:“疏儿给你煮了粥,都热了好几回了。”
沈羽瞧着桑洛那疲惫的样子,心疼的拉着她的手:“洛儿一直守着?不曾休息?”
“我不累。”桑洛坐在床边, 靠在她身边看着:“正好借着这时候,好好看看你。我已经许久没有这样瞧过你了……”
沈羽微微偏过头,低着眉眼看着桑洛, 目中浸满了怜惜与柔情:“是我不好, 不该与你分开这样久。”她说着, 轻声叹息, 闭了闭眼睛:“我心中虽始终犹疑,国巫所言,究竟几分真假。可至此之前,你我都只听传闻世间有龙。然我前几日所见, 实在……”
说起吐火黑龙, 沈羽的气息不稳起来, 桑洛抬头看着她, 从未有什么时候见过沈羽会这个样子,想来,定是在祁山遇到了骇人之事,才会如此。她轻轻抬手抚在沈羽手上:“时语,是真的见到了所谓黑龙吐火?你们在祁山,究竟发生了什么?”
沈羽点了点头,想及当日情景都觉惊惧,不由得蹙了蹙眉:“那龙,体型硕大,如山一般,长身利爪,血盆大口,如今想起,都觉可怕极了。”她轻声开口,缓缓道来,将祁山一战,说与桑洛。一席话间,桑洛听得坐正了身子,面色逐渐沉了下来,却双手握住沈羽的手,尤在沈羽说到她与午子阳从那巨大的深坑尸堆之中爬出来之时,握的更紧。待得沈羽说完,便是她,都微微发了抖。
半晌,沈羽长叹一声,面容带了浓重的苦痛之色:“是我对不住死去的兄弟。若非我执意要除去那驭兽之人,这祸事,怕不会如此之大。”
“他们都是泽阳义士,忠勇果敢,我会命人将他们厚葬。”桑洛沉声言道:“那龙,如今在何处?”
沈羽摇头:“我与子阳出来之后,只瞧见龙骨山断裂,祁山一侧崩塌。那龙,早已不见踪迹。不知是入了中州去,还是来了四泽之中。但如今并未收到消息,想来,应不在四泽。”她看向桑洛:“眼下要紧的事儿,是带人加固防范,快些想个法子,能拦住那龙往舒余而来。”
“若那真是龙……”桑洛面容忧愁,苦笑只道:“莫说你我,便是中州大羿,又岂能拦住?依你所言,中州此番突袭,纵龙害人,怕也没有想到那龙最终难以驯服,没有占到便宜,还枉送了自己的性命。如今龙已不见踪迹,他们怕也睡不安稳。咱们也只能见招拆招,走一步算一步了。”她说着,复又看着沈羽浅淡一笑:“眼下,我最担心的,是时语伤势。你安然无恙,我心中才踏实。祁山之事,我已交于穆公去想法子。时语不要再忧虑,好好的休养。”
沈羽抿嘴一笑,抬了抬手,面色却忽的一变,慌的将两手从桑洛手中挣脱出来,张开五指看了看,当下更加惊慌,如同弄丢了什么一般歪着身子往床褥之间来回的摸着,却又因着这动作扯动了腿上的伤,疼的额头上发了汗,若不是桑洛将她双手按住,怕就要掀开薄被翻下床去。
桑洛瞧着她那惊慌失措的模样便知她要寻什么,可沈羽扯动伤口那忍痛的模样,又让桑洛顿觉心疼,将她按回去轻声问道:“不许乱动,要寻什么,我帮你找。”
沈羽愣了愣,张了张嘴,却没说出一字。她忽的发现本一直在手中握着的平安扣不见了踪影,在床上也并未寻到。她心中着急,被桑洛如此一问,却又不知道如何作答。若桑洛再问这平安扣为何被她握在手中,她又要如何说?殊不知桑洛早就知晓此事。
桑洛伸手入怀,将那平安扣拿出来在沈羽面前晃了晃,眼瞧着沈羽那眼光忽的安定又惊讶起来,不由叹了口气:“可是找这个?”
沈羽当下便呆了,总归还是让桑洛瞧见了。她微微低下了头,面上染起一抹愧疚之色,轻声道了一句:“是……”
桑洛将那玉绕在手中,双手捧起沈羽面颊,细细的看着她那有些窘迫的目光:“为何不在你身上?却要握在手里?”
沈羽抿了抿嘴,更觉困窘,蹙了蹙眉断断续续的扯了谎:“我……我是怕……怕弄的坏了……是以……”
“你怕弄得坏了,是以在战前,将这玉交给了离儿?”桑洛偏着头看着沈羽:“是么?”
沈羽惶然抬眸,正对上桑洛那一双眼睛,瞧着桑洛的眼眶又微微的泛了红,当下心中一疼,纵不知离儿何时竟将这事儿同桑洛说了,匆忙只道:“洛儿……我……我是后悔了的……”
桑洛未等她说完,便重重一叹,将那平安扣放在手中摩挲着:“你可想过,万一……万一你真的……”她说不下去,泪却又落了下来,“难道这玉交到我手中,我就能安心的活着?”
沈羽被桑洛说的心中窒闷,更被她泪水惊的心都乱了,抬手便要去擦桑洛面上的泪,桑洛却拉住她的手轻轻放下,深吸了一口气,泪水却止不住的往下落。
“洛儿……”沈羽讷讷言道,言语之中又是心疼又是愧疚:“此事,是我考虑不周。自将它交给柯将之后,我便觉后悔极了。日后,日后绝不会再如此了。”
“你还说!”桑洛用力捏了捏沈羽的手,急道:“不许再有下次!”
“是是,再没有这样的事儿。”沈羽忙不迭的应着,紧紧拉着桑洛,皱着脸儿瞧着她:“不哭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