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桑洛看着蓝多角:“你们往昆边去寻蓝盛,却没有寻到人。既有你大宛的探子回报与你,说蓝盛杀害了媚姬与婴孩儿,那你们在昆边可寻到他们的尸首了?”
蓝多角苦叹摇头:“并未。若叔父……”他说到此,顿了顿,重重叹道:“若蓝盛真的杀了他们,想来,定不会留下尸首让我们寻到。”
桑洛沉吟片刻,转而看向姬禾:“国巫,可有什么话想说?”
姬禾一直微闭着双目静静地听着,但听桑洛说了话,微微一叹,拱手拜了拜,许久,才缓缓开口:“老臣……这几月之中一路往返,去时,心中有众多想不明白的事儿,来时,又有许多想要说的话儿。只是到了此处,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只觉脑中纷繁,诸事难行。”
桑洛淡淡一笑:“国巫占天卜地,能知人所不知。今日之事,不知国巫可曾占测出来?”
姬禾木然的摇了摇头:“所谓占测,不过是依顺天时,观测星象,加以龟甲蓍草,以诚心求天命。今日之事,不在天,在人。”他混浊的双目微微看了看桑洛,“若事在人,更忧于在天。只因人心,实在难测。”
“瞧起来,国巫是心中明白,却不愿与我们说明白。”桑洛淡笑着靠在座上,低垂着眼睑轻声说道:“我这里,倒是有几问,问问国巫,与蓝公。”
二人微微躬身,只等桑洛开口。
“其一,蓝盛早知国巫断言伏亦牧卓皆非真王,何苦要在昆边帮我,又在南疆救我,授意蓝公带定国石来寻我,又扶我上这八步金阶?”
姬禾叹道:“此事,怕是因着他心中对先王多有怨怼仇恨,想要借此看着先王子女争斗不休。”他看了看桑洛,沉默片刻,哑声又道:“或许,他本意想着,吾王或许在这争斗之中,会逝与战乱。”
桑洛轻声一笑,显然并不同意姬禾的话:“这便是我第二问,若真如你所言,那他便是为着当年蒙雀之事报复我们。可我当日那样信任他,便是伏亦牧卓接连去后,我为新王,也一路带他随行左右,他若想杀我,易如反掌,为何没有动手?”
“许是当时……”蓝多角皱着眉思忖再三,“他并无十足把握?”
“又或许,他先将目光定在了媚姬与那还未出生的孩子身上,也未可知?”桑洛凝目看着蓝多角,反问一句。蓝多角周身一颤,当下瞪大了眼睛惊愕至极:“可……可让他往昆边,是……是吾王的主意……”
“是我的主意没错。”桑洛点点头,“可如今看来,便是我不让他去,他亦会与我提及此事。媚姬有孕,只有我、穆公、沈羽与他知晓,而我当日也在临城,当着八族诸公面前,否了此事。是以,我必须寻得一个信任至极的人,帮我去将这事儿办妥。穆公狼首,自然不能离开皇城,而沈羽,”桑洛叹了口气:“心地善良,难免会对媚姬生出恻隐之心,坏了大事。他心中笃定我不会让沈羽前往,只有他,才是最合适的人选。”
说到此,桑洛复又一笑,不由赞叹:“好心机,好手段。”
“吾王之意,”蓝多角便是在此时都还未缓过神儿来,呼吸都不稳起来:“吾王之意,是说他……他早就打定了主意,要……要害尽皇族中人?”
“他是否只是要害我轩野族人,尚未可知,”桑洛冷哼一声:“蓝公,且再听听我这第三问。再做定夺不迟。”
蓝多角面上神色更加的深沉凝重,但听桑洛又道:“蓝盛所为如今看来,皆为报复我轩野一族,方才蓝公有言,你大宛的古谱卷轴亦曾被替换。但他蓝盛,应早就知晓所谓天元祭阵焚火之气害的是谁。那也早该知道,我父王当日开了天元祭阵,已自受其苦。而我父王已去,牧卓伏亦相继而亡,我们都是皇族中人,是他射箭的靶子,他恨我们,无可厚非。可沈羽,与他无冤无仇,他为何要用这假造的书中所言,用焚火之气一说欺骗蓝公与国巫,无论如何都要沈羽离开皇城回返泽阳?”
“此事,”姬禾叹了口气:“当日在大宛,我与蓝公提起,也觉匪夷所思,想不明白。若论恩怨,大宛与泽阳,一在西,一在东,莫说两族历代都是公忠体国的能臣,便是瓜葛都没有一二。更谈不上仇怨。”
蓝多角惆怅万分的苦着一张脸,只是谈起,却毫无头绪。
哥余阖却哈哈一笑,偏着头看了看沈羽与桑洛:“莫不是蓝盛太过想念那蒙雀,心中生了魔障,瞧不得你们在一块儿?”又是大笑:“可笑至极,素来只问闺中女子长于嫉妒,却不想他一个快要年到古稀的堂堂男儿,竟也这样小心眼儿。”说着,忽的一顿,转了转眼珠儿,嘿嘿一笑:“嗨呀,我险些忘了,他,算不得一个男子许久了。”
蓝多角摇头只道:“他……他纵不会生出这样怪诞的心思……”
“若只是为了儿女情长,他当然不需大费周章。可若是为了别的呢?”桑洛眯着眼睛,声音冷了下来。
此话一出,在座众人皆是一愣。
桑洛站起身子,缓缓从阶梯上走下,慢着步子走到蓝多角与姬禾面前,低着头看向他二人,开口只道:“是以,我还有最后一问,要问国巫与蓝公。”她眼光之中闪过一抹凌厉之色,“龙,从何来?”
蓝多角惶然抬头,竟被桑洛这一问,问的心惊胆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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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