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羽带了皇城卫护送了一行南岳人入了礼贤阁中, 便站在阁外的门边静静地等着, 她须得等到穆及桅送了舞月回来, 才可离去。可她等了许久,估摸着迎礼大典应该结束了, 却依旧等不得人来。不知道是又有什么事儿耽搁了。
皇城中满是皇城卫,人殿之中又有穆及桅在侧,大事应也是出不了的,只是她总觉得, 舞月今次来到皇城,除却每年一次的南岳朝拜之外,似乎还有些什么别的事儿,隐而不说。她静静地看着远处的路, 回想起了舞月方才同她说的那些话,言语之间,像极了挑拨,可南岳此时已为舒余附庸,卓熙王都已臣服舒余,她便是南岳国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祭司,总也不会枉顾王命一意孤行。
然舞月的话让她心中不舒服。此人心思缜密行事古怪,尤其是那一双惑人心魄的眸子, 总透着一股阴谋诡计之感。想及当年在南疆那些古怪骇人之事, 那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辰月教众, 那可怖的南疆蛊虫, 在牧卓以辰月教蛊惑人心之时, 种种计策怕是有不少出自舞月,而今想起此人,都觉背脊发寒。
因着桑洛下了令旨,泽阳公羽在皇城之中领职狼绝殿副将,随狼首穆公操练五军,不必入人殿议事,沈羽自那日之后,一月之间一直在狼绝殿中,跟着穆及桅处理军中事务,再没有机会见到桑洛,只能靠着莲儿,过不几日往疏儿处去带回来的书信,才能知晓桑洛如今怎样,身子是否好些。但此时此刻,她恨不得站在桑洛身边,护着她,提醒她,一定要提防此人。
而想及此,她不由得苦笑。
桑洛那般的聪明,又怎会不提防舞月呢?
可她总觉的心中不安。眼瞧着那条路上人头攒动,已然瞧见了走在前面的舞月与一旁的穆及桅,她舒了口气,换换安定心神,只盼着这一份不安,是自己多想了。
人到近前,沈羽对着舞月拱了拱手,目光正从舞月面上扫过去,却又瞧见舞月正探究地看着自己,她微微一愣,低下头,往后退了一步,将舞月让进了门内。
穆及桅站在沈羽身边道了一句:“此处有皇城卫值守,大祭司可安心休息。”
舞月只是淡淡一笑,道了一句多谢,便径自入了礼贤阁中去。
穆及桅这才长长的吐了一口气,安排下了周遭的皇城卫,便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儿一般,拽着沈羽的胳膊快步的往外走去。沈羽跟在穆及桅身后,二人便就这样快步走着,竟一路走回了狼绝殿中。
穆及桅一路无话,沈羽也便就跟着不问。但她却瞧出来穆及桅心中有事儿,面色不善。二人刚刚跨入正厅之中,沈羽便开口急问:“叔父,怎么了”
穆及桅坐在椅子上,拧着眉头吐了口气:“我觉得,这大祭司,来者不善。”
沈羽心下一沉,当下又道:“是方才在迎礼之中,出了什么事儿?”
穆及桅却又摇头:“倒不是,只是那迎礼之后,她却不走,要同吾王说话。”穆及桅说着,抬眼看着沈羽,面上也带了迷茫之色:“而吾王竟就应了,让我出门去等。”
沈羽面色微沉,坐在穆及桅身边认真地看着他:“叔父可知,她们说了什么?”
穆及桅只是叹气:“我一人在外,怎的知道她说了什么。可这舞月出来之后,疏儿便传了吾王密令与我,让我在今夜群臣宴之后,到礼贤阁中请舞月往二道门灵音楼去。”穆及桅说着,面上更显不解之色:“二道门中何其重地,几时入过南岳使臣?这舞月几句话便能入了二道门,你且说说,是不是来者不善?”他说着,又看着沈羽:“当年乱反起,大宛蓝公传了护国铁令,紧接着又是祈兵之帖,我仓皇往临城而去,辰月之事略有耳闻,那舞月……我依稀记得,她当年曾与牧卓乱反舒余。”
沈羽点了点头:“不错。是她。”
“而今日瞧来,她,与你,与吾王,在那时就……见过了?”穆及桅想及今日舞月在人殿之前说的那些话,看着沈羽:“你们……”
沈羽听得穆及桅此番话,面色更沉,凝着眉沉思片刻,低声说道:“当年辰月教乱,我与洛儿自南疆雀林之中出来,在村落之中被辰月教人带走,那时,这舞月就在牧卓身侧。当年,她还为卓熙王征辟过我。此人,心机深重,手段狠辣,”她顿了顿,复又思忖半晌,才缓缓开口:“但洛儿那般聪明,便是她设了什么圈套,洛儿也定不会轻易地落进去,然如今天下风云变幻,舞月若是没有什么把握,也不会在迎礼之后特地留下。”
穆及桅口中啧啧,摸着自己的胡子眯起眼睛:“可这南岳的大祭司,能有什么要紧的事儿,让吾王愿意同她夜中一叙,还是在二道门中。若你所言不假,那此事,看来不小。”
沈羽皱着眉,呆坐在座上静静地想了许久,也不言语,看的穆及桅心中着急,只问道:“你且说说,今夜,如何?”
沈羽眨了眨眼,苦笑且道:“洛儿要见她,谁也拦不住。”她看向穆及桅,目光深沉;“叔父,这舞月善用南疆蛊术,羽有一事相求,叔父,可否应下?”
穆及桅闻言便是一笑:“你是想让我,护着吾王?”
沈羽点了点头,却又有些为难,眼神之中满是请求的看着穆及桅:“叔父能否,一直守在洛儿身边?”
穆及桅瞪了瞪眼,想了片刻,犯了难,摊开双手:“可方才我都被赶出了人殿,这夜中,吾王能让我听着?”
“我知叔父为难,但……”沈羽轻声叹道:“叔父可否无论如何,都守在洛儿身边?今夜在灵音楼,无论是吃食,茶酒,还是气味,都不可放过万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