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阳?如何?”穆及桅还沉浸在方才舞月说的那玄之又玄怪之又怪的事情中, 陡然听得她提及“泽阳”二字又是神色一凛:“泽阳,又于此事,有何干系?”
“泽阳沈琼,屠了龙。这,便是干系。”舞月淡淡地看着桑洛:“此事也是我心中犹疑所在, 我有耳闻, 东海有望归一族,可驭兽纵龙,而我听闻黑龙撞祁山而出, 便是望归族人, 都控不住。吾王可知,为何偏就在泽阳祁山, 不在他处?此事, 究竟是偶然为之,还是有人故意为之?是人为,还是龙意?”
“你之所言,龙意,是何意?”桑洛蹙着眉,偏着头:“你要同我说,这黑龙, 是自行故意要撞山而出?”
“龙是有灵神圣之物。”舞月提及此事,面色郑重:“可为何这黑龙狂性大发吐火伤人?难道真的只是因为望归一族?我所听闻, 望归一族百年在东海之中, 古早之时, 也是自舒余而出,若按此理,他们与舒余同根同源,为何忽然出了东海,与中州联手,期间,是否有人挑唆?而此时,会否就是蓝盛?此事,是我所不明,若吾王知晓,能否告知一二?”
桑洛思忖片刻,吐了口气:“大祭司以诚相待,我便也不会瞒你。我所知的消息,此事,确是蓝盛从中作梗。”
舞月似是松了口气一般的点了点头:“如此,便真的说得通了。看来我此来,没有来错。”
“可我亦不明白,依大祭司所言,蓝盛要取龙血,行禁忌之法,便是他都可以挑唆望归中人纵龙往舒余而来,想要取龙血,不是易如反掌?何苦要如此大费周章?”穆及桅绞着眉头,面露不解之色:“他若都能有这般本事,挑起两国争端,又能收的什么渔翁之利?”
“穆公可听闻过沈琼手上那一把鹰爪长剑?”舞月轻咬下唇,细细思索,又道:“泽阳一族的,鹰抓长剑。”
穆及桅点头只道:“自然知道。这长剑我还见过。”他说着,指了指窗外:“沈小少公,手里也有一把。”
舞月摇了摇头:“我说的,是沈琼的那一把佩剑。与寻常的鹰爪长剑,不可一概而论。”
“你又如何知道?”桑洛狐疑地看着舞月:“此事,便是泽阳中人,怕都不知晓。”
舞月一笑,对着桑洛一拜:“吾王,昔日中州龙祸,这国拜贴,不止舒余一国收到。当日退龙之役,我南岳,亦有人去。”她说着,意味深长得看了看在座众人,又道:“泽阳中人不知晓,是沈琼不想让他们知晓,还是为何,我却不知了。”
桑洛面色一沉,冷冷地看着舞月。舞月只道:“昔日退龙一役,我之前任大祭司玄星曾率南岳一部往中州,与沈公合力。彼时,无论是中州还是舒余南岳,皆死伤无数,龙鳞坚不可摧,刀砍斧劈火焚皆无破法,唯有沈公手中那一柄长剑,可割开龙鳞,电光火石之间,刺入龙首。玄星亲眼所见沈琼英武,而沈琼拼尽全力屠龙,龙血四溅,滴落周遭将士周身,如同火焚一般,星点便火起,灼烧无数。唯有沈琼,沾龙血而毫发无损。只可惜已是英雄暮年,沈琼虽唯被龙血所伤,却在那时已气虚力竭,回返舒余之后不久便去了,也是意料之中。凡此种种,皆是我恩师玄星亲眼所见,说与我听。”
桑洛只道:“我舒余中事,她倒是记得清楚。”
“恩师所言,言犹在耳。”舞月苦笑:“数百年来,南岳也好,中州也罢,之间争斗从无真正止休,可面对龙祸,却能相互扶持同仇敌忾,是因着我们心中都明了,这龙祸,可祸一国,亦可祸天下。恩师曾嘱托我,泽阳沈琼一脉,血脉之力可抗龙血,若再遇龙祸,唯有泽阳沈氏族人,或可有解。”
桑洛一愣,便即言道:“只是因着她亲眼所见,那龙血伤不得沈琼?”
穆及桅此时已听得满头大汗,看了看疏儿,疏儿却也对他轻轻摇了摇头,两厢静默,皆不知该说什么。而舞月只道:“如此强横的血脉之力,世间罕有,舒余有此一族,是天大的幸事,但即便如此,也不足以让沈琼回返舒余之后,对此事三缄其口绝不提起。有一事,是我恩师暗中窥见,此事本不该提,但如今形势紧迫,我,愿说与吾王听。”
“何事?”
“沈琼屠龙之后,我恩师便觉此人与众不同,是以,在军中,暗中观察。夜中,她曾隐在营帐之外,听见沈琼与同来的一人,暗中交谈。”舞月说着,微微抿了抿嘴,旋即轻笑:“我知此事,见不得光,并非光明正大之举,而今说出来,也觉羞愧。但还望吾王与穆公谅解,各为其国,有些事,势必要做。”
穆及桅嗤笑一声,只道:“那你这恩师,是为了探听军情,还是怕日后你南岳侵我舒余,打不过沈公?”
“本是做这般想的没错,况舒余不止沈琼,还有战神蓝盛。”舞月说着,便即叹道:“只是她当夜所闻,却并非军中事。”舞月抬眼看向桑洛:“那人交代沈琼,沈氏一族血脉与众不同,而今屠龙,这强横之力若传扬出去,世人尽知,日后,沈族必会因此招至王族疑窦,是以,此事定要绝口不提。而他那把屠龙之剑,剑上满是龙血,不可再用,待他百年之后,可随他一同安葬。然沈族血脉之力世所罕见,可护一方百姓安宁,可取龙血,带回泽阳,留给沈族后人,日后再遇龙祸,可护自身,不为龙所害。”
“取龙血,留给沈族后人,是……”桑洛听得心绪繁杂,而今又知此事与泽阳牵扯甚广,更觉心中忐忑:“何意?”
舞月却摇头:“不知。但龙血,他应是取了。至于他如何用的,我却真的不知。”她深吸了一口气,复又言道:“如此,便可猜测一二,那黑龙为何不偏不倚在泽阳祁山撞山而出,想来,是嗅到了龙血之气。”
“此事……”桑洛说着,忽的剧烈地咳嗽起来,抖着手拿了茶杯抿下一口凉茶,皱了皱眉:“蓝盛知晓?”
“恩师只与我说起过,便是我王,都不知。此事,蓝盛应不知晓。辰月乱时,我曾征辟沈羽入我南岳,如此,可让他迎娶我王亲妹,如此,便可让这一族的血脉之力可流入我南岳王族之中,以安南岳后世万民。却不想,这俊俏的沈小少公,竟也是个女子。”舞月说着,自嘲般的一笑:“不过,不论她是男子还是女子,此生,怕都是吾王的马前将军,改不了了。”她说着,又瞧着桑洛那更加苍白的面色,站起身子拿了茶壶要给她杯中填茶,疏儿却忽的站起来接过她手中的茶壶,笑了笑:“此事不劳烦大祭司,奴婢来即可。”说着,身子一转,跪在矮几之前,却又把茶壶放了,那了桑洛身前矮几上的茶壶给茶杯中倒上了热茶。
舞月瞧着疏儿这举动,不由一笑:“疏儿姑娘,还真是谨慎。”她兀自说着,只得坐了回去,又道:“以我所想,蓝盛自知一己之力屠不得龙,是以从中挑唆将龙引出东海,想让两国大乱,若能伤的那黑龙半分,他便可在乱中趁机取龙血。”舞月说话前,微微皱了皱眉:“只是我怎的也想不透,他为何要用这冥河引渡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