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娘说的倒是轻巧,可是他根本就不知道,栾云川夫妻二人他们驾的这匹马究竟有多名贵。
这是头纯种的汗血千里驹,想当年,据说栾家人为了这头马,可是用了三栋大四合院儿,才换来的。
我娘却是把自己,连带着家里那个杨老头子一并给卖了,也是赔不起的。
“没事,没事。”
那栾云川把我娘扶了起来。车子已然是砸了,千里驹也已然是死了,还说那些没用的做什么。
栾云川掺着那我娘进了屋,忙让自己的妻子寻口大刀来,马既然被宰了,就不能便宜了别人去。还不赶快肢解好,搬进屋子,足够这几个人吃上大半个月的。
汗血千里驹被人宰杀吃肉,便是在哪个年头,都不会常见。
第一个不乐意的,便是栾云川的妻子。
这妻子倒不是冲着我娘甩脸子,她心里实在看不惯的,便是自己的丈夫。
这自己的丈夫当惯了阔少爷。他大方惯了。无论多少的银子,在他们心里都没个计量。
自己这丈夫,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惯了。楞不把土地当神仙。好好的一匹汗血良驹,他说不追究,就不追究。
这眼看着从蝴蝶镇赶到他们的家中林水原上,就是小一个月的的路程,才走了第一步,代步的就给闹死了。
在老话里说,就是卖油饼的摆摊不拿锅,干裁缝的身上不不揣针,当兵的肩上不抗枪,倒霉日子在后头。
“姚大嫂,你便是不赔我们车马,好歹也要告诉我们,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在你家门口杀马砸车呀?今儿好歹出事儿的是头畜生,你若不把情况说明白,只怕明儿受伤的就是我们几个了。”
妻子语气不大好,但是话儿也说的在理。自己和相公两个人,不过是借个宿。
才住了一晚上,便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这夫妻二人本还想着多住几日,可是不要再出什么差错才好。
我娘闻言,或许是觉着委屈,或许又是什么原因不好说出口。支支吾吾了半天,竟连一句话都没有说完整。只知道站在旁边,低着头无声的拭泪。
“嘘!”
妻子打断示意众人不要说话,只听那我家大门口,有一群半大的孩子围着,再唱童谣。
“杨老头,爱扒灰。
诓自家儿子做乌龟。
姚娘们,不要脸。
和那杨老汉瞧对了眼。”
这也不知究竟是谁编的打油诗,倒还合折押韵。短短几句话,就把我娘和那杨老汉的关系道了个明白。
原来,这杨老汉是我娘的老公公。只是这翁媳之间,不知道怎么,便成了今天这个模样。
此事毕竟好说不好听,蝴蝶镇就这么巴掌大个地方,民风闭塞,难免会传出风言风语来。再经传话人那么一加工,指不定就编成了什么荡妇和淫棍的风流韵事来。
这杨老汉今年已经六十三了,有些事儿也不看的那么重,一切都好凑合。
可是我娘,便不是个大姑娘,也是个风华正茂的小媳妇儿啊!难免会有那爱嚼舌根子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我娘性子又软,凡事都爱低着头,人都有劣根性,都爱欺软怕硬。
那我娘便成了全县人发起怒来的出气筒。
门口那群孩子越吵声越大。
单单是扒灰两个字,吵的半个蝴蝶镇的人都能听得见。
周围的大人听了这话,都跟着讪笑起来,反而是没有教育自家孩子不学好的。
那杨老汉实在是受不了这闲话,顺手抄起了自家的笤帚。
拉开门来,那杨老汉高举笤帚照着那帮小犊子就劈了过去。
那一群孩子,被这忽如其来的大笤帚打散了不少。
仍是各自口中继续唱着童谣,分开到各处去了。
被孩子堵门口欺辱,已经几乎是这一对老夫少妻,每天都要经历的事儿。
我娘不大会说话,也不会发泄自己的情绪,只知道见日的低着头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