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燕珩,杜忘忧在床上生闷气,闷着闷着便睡了过去。
梦中什么都有,牛鬼蛇神,她置身黑暗,又忽而光明。
朦胧听到叩门声,也不问是谁,杜忘忧翻身,直接道:“进来。”
杜忘忧身子坐起,看到来人后一愣。
来人面带病色,动作缓慢,头缚纱布,浓眉大眼,正是她的弟弟,傅沉舟。
杜忘忧刚醒,声音略哑,道:“你刚醒,怎让你出来了?”
傅沉舟不吱声,倒了水给她,她接过喝罢道:“先坐。”
傅沉舟坐下,语气含糊,声音极低道:“我醒后知道是你救了我,想来看看。”
杜忘忧道:“是小苏救你,你应谢她。”
傅沉舟道:“已谢过了,才来找你。”
若无他们同意,他也进不到这房间来。
杜忘忧道:“我挺好的,你们不必过来。”
你们指的是谁,傅沉舟听的出来,他憋了一会儿,脸色微红,别别扭扭道:“我不知你是我兄长,这事......谢谢你。”
杜忘忧道:“也不是为了救你,刺杀这事虽不知谁做的,但你也算无辜受牵扯,少了你,傅相心中悲痛,与朝堂而言,也不是件好事。”
她说的风轻云淡,但傅沉舟知道,一个人,放下许多年的心结有多难,若他是杜忘忧,他做不到给一个鸠占鹊巢的人贡献心头血。
傅沉舟内心挣扎许久,晦涩道:“父亲,并不将我当他的儿子。”
杜忘忧垂手,静静看他。
她的目光透彻人心,似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傅沉舟在这目光中徐徐开口道:“我是他犯下的错误,我娘生了我后,就消失了,他自小不喜欢我,但碍于先帝,他必须抚养我,必须认我。我知他对我无父子情义,但他对你极为上心,前些时日,他都偷偷在找药材,想给你调理身子,我起初不知,以为是为我找的,眼下看来,他是在为你张罗。”
“我没别的意思,也不是在劝你认他,我和父亲都对不起你们母子,不敢奢求你原谅,但希望你不要过于怨恨,如若不然,我可以和父亲断绝关系,以后你就是相公独子,我不会何你抢任何东西。”
这些话傅沉舟考虑了很久,二十多年来,他们父子极少在一起说话,他也知父亲对他不喜,所以他也刻意与父亲保持距离。
他的生辰,弱冠,父亲从未出现过,甚至父亲从未对他动怒,他们父子,一直都相处如冰。
傅沉舟说了一大串,胸前伤口渗血,透了衣衫。
杜忘忧促狭道:“我说傅郎君,你这是在和我玩苦肉计?”
傅沉舟懵懵不解,伤口发疼了才注意衣物已脏,连忙捂住道:“我不是......这是小伤。”
杜忘忧抓住重点问道:“傅相为何碍于先帝必须认你?”
傅沉舟不加隐瞒,全盘托出道:“我母亲,是先帝安排给父亲的。”
杜忘忧道:“你怎晓得?”
傅沉舟道:“慧太妃殿下十年前来过傅府,我听到她和父亲的谈话了。”
他以为是他顽劣又体弱才不得父亲欢喜,那日之后,他方明白他的出生是父亲的污点,他也从那后更清楚自身位置,沉默寡言,不在期盼得到父亲的目光。
杜忘忧静静将他审视一番,道:“我记得,你的字是默,默默无语的默。”
傅沉舟一抹痛色划过,父亲为他取这个字,就是为了让他不要多问,也不要多说,更要父子之间默不作声,少交流来往。
杜忘忧又道:“默,有淡泊安静,低调内敛之寓意,傅相是在告诉你,你做的很好,让你保持。”
傅沉舟微微摇头,并不认同杜忘忧的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