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北城的天气格外诡异,还是金秋九月,就下了一场大雪。
属于九月的天高云淡,被突如其来的雪吞噬。天空变成浓墨重彩的灰黄色,雪花纷纷扰扰,似乎要淹没世间喧嚣。
Q大,金楼206男生宿舍。
仇仁裹了件可以陈列在时代博物馆的军大衣,手里拎着两份食堂打包的麻辣烫钻进宿舍。
“卧槽这天气见鬼了吧,九月飞雪,这不是‘窦娥冤’,这是‘大一福’吧,老天对这届新生也太好了,最难熬的军训竟然跳过了。”
仇仁边搓着手边囔囔,他原本还准备带上餐布冷饮,拉上同屋的苟玳,在新生军训时啃西瓜,吹冰啤。
“还在弄你那程序呢?”仇仁脱下大衣,递过一份麻辣烫,给正在电脑前编程的苟玳。
苟玳将打包盒拉到电脑前:“调试阶段了,过两天应该就能卖掉。”
仇仁打抱不平:“不是我说,你开的价格也太低了。”
“薄利多销嘛。”苟玳一边吸着粉,手指在键盘上没有移开,含糊不清道。
仇仁:“我真应该把你这副邋遢模样拍下来放论坛,不知多少学姐会心碎,多少学长拍手叫好!”
“那你赶紧,若真达到目的,周末请你吃香锅。”苟玳不以为然。
仇仁郁闷。
都说同人不同命,尤其一宿舍。
比如他,满心欢喜地踏入Q大,渴望一段真挚纯真的校园爱情,未曾想三年没开张,如今大四老黄瓜了,依旧形单影只,不知道刷下绿漆装嫩能不能把自己推销出去。
若把原因归结于Q大男女比例失调,女生不解风情,为何同宿舍的苟玳却桃花不断,绯闻加起来可以编一本院刊。
真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更让仇仁郁闷的是,苟玳桃花泛滥,非但没有一点志得意满,还苦恼非常,甚至征询他“要不假装个情侣,挡挡桃花?”
仇仁吓得两天没敢回宿舍,还以为苟玳对自己有意思,打算吃个窝边草。
之后仇仁才知自己自作多情了,苟玳纯粹想找个挡箭牌。
况且苟玳的桃花中,也不乏雄桃花,还是哲学系系草兼影坛新星这般漂亮雄桃花,轮不到他。
回忆往事,仇仁一阵心酸,环视一圈略显空落的宿舍。
他们这间宿舍怪得很,不是同级同班。他大一搬进来时,宿舍只有两名大二学长。等到他大二时,作为新生的苟玳搬了进来,终于凑满四个人。
那时候,他两的名字还被戏谑,一个“仇人”,一个“狗带”,加起来就是“仇人狗带”,画风一致,命中注定一宿舍。
仇仁第三百六十五次强调仇读“囚”,苟玳则淡定得多,笑意盈盈任凭调侃。
那时候的仇仁,对这位帅气的新生谈不上好感。尤其第一次四人同去食堂,苟玳陆续被六个女生借餐卡。
一旁的仇仁十分殷勤地将餐卡递给漂亮学妹,学妹却不接,直勾勾地盯着苟玳。
仇仁懂了,这哪是什么借餐卡,醉翁之意不在卡。
果不其然,刷完卡后,漂亮学妹掏出微信:“学长,加个好友,把钱转还给你。”
苟玳点头同意,仇仁羡慕得一口饮尽麻辣抄手的汤底,第二天喉咙痛得说不出话。
几日后,仇仁想起这事,便问苟玳:“之前找你借餐卡的几个妹子,聊得怎么样了?”
苟玳:“删了。”
“删了?”
“还完钱就删了。下次应该告诉同学,直接用收款码更方便。”苟玳认真探讨。
仇仁:……
这他妈是显摆吧?是显摆吧!
因为这事,仇仁对这位“糟蹋漂亮学妹芳心”的舍友毫无好感。
两人关系转变发生在相识的第二个月。
仇仁周末独身出校采购,在街上闲逛之时,被一萌系美女迷得晕头转向,不知不觉踏入一家美容院。
推销人员左一个皮肤状态不佳需要保养,右一个今天免费你捡大便宜了,将仇仁忽悠到贵宾房,躺上按摩椅进行体验。
洗脸,面膜,按摩,红外线嫩肤,一套流程下来,仇仁神清气爽。
紧接着,仇仁被裹上了一层类似海藻泥的物体。
“先生,感觉怎样?”萌妹子嗲嗲地问。
“舒服啊。”
“先生,那现在可以办理VIP卡哦,金卡一年19998,银卡一年8666,我可以给你申请个八五折哦!”
仇仁没有反应过来,习惯性拒绝:“谢谢,不用了哈。”
房间的氛围风云突变。
萌系妹子起身离开,两个健硕的壮汉走进房间。
壮汉极为健谈,一方面宣扬美容产品优质,VIP卡能享受超值服务,另一方面又表示仇仁皮肤状态太差,不及早接受治疗会影响就业和人生。
仇仁再察觉不出异常,也对不起他Q大学子的身份,虽然他能上Q大,的确是走了狗屎运的超常发挥,比平日多了一百多分,硬生生从211挤入Q大 。
“真的不用了。”仇仁婉拒。
壮汉的态度一下变了:“先生,如果您不办卡的话,本次体验是要收费的,一共2888。”
另一壮汉附和:“对啊,还不如办张卡,性价比更高。”
仇仁:“刚才那姑娘和我说免费,我才进来的。”
“办卡就是免费,不办就要意思性收费,你刚才一片医用面膜就要八百多,怎么可能免费呢。”
仇仁知晓上当受骗,想要找借口逃离,可脸上被覆盖了一层“厚泥”,对方显然打算不交钱不让步。
仇仁环视一圈,对方并未动手,但屋内两人,房间门口还有人看守,显然不达目的不罢休。
仇仁掏出钱包:“我还是学生,没多少钱,钱包一共就300,都给你们,可以吗?”
“那不行,我们不提供分期,你支付宝,微信里没钱吗?”
仇仁给对方看了一眼电子钱包的个位数。
仇仁其实是富二代,父亲开了几家运输公司,专门从事批发到零售环节的运输业务,听起来不洋气,一年营业额着实可观。其父放在北城或许毫不起眼,放在当地也是声名赫赫。
仇爸虽是土财主,却很重视对下一代的教育,唯恐其成了不学无术的富二代。在经济上,每月也只给仇仁两千块。北城消费高,周末出校园走一趟,买件小牌子衣服,基本钱包就见底了。
“你不是学生吗?找你朋友借点,转个账过来不挺方便。”壮汉说着,一边翻仇仁的钱包,想看看是否有信用卡之流,在翻到仇仁的校卡时,啧啧两声,“呦,还是名校生呢。”
仇仁无法,第一个想法是向父亲借钱,其父手机却关机。他没勇气打给母亲,其母脾气极凶,他只会收获劈头盖脸一筐骂。
仇仁只得向同学借钱。
他先给平日里玩得来的好兄弟打电话。
“我这个月生活费也没剩多少了,不好意思帮不了你。”
“昨天刚给女朋友买生日礼物,你也知道,女人就是麻烦。兄弟现在手头紧,本来还想找你借点度日子。”
“什么……我这边信号不好听不清楚……晚点再说吧……嘟嘟……”
……
一连串电话打出去,仇仁脸色铁青。
他也知道借钱不易,大家都是学生,大多拮据,谁也没有借你的义务。
可是一堆称兄道弟的基友不是“信号不好”,就是“刚好用完”,让他无比挫败自己的为人。
两个壮汉也看热闹不嫌事大,眼神里写满“兄弟,你做人不行啊。”
仇仁继续翻着通讯录,看到了一个名字——苟玳。
这号码也就开学时互存了,从未拨打过。
仇仁抱着姑且一试的态度,拨通了电话。
“怎么忽然需要钱?”苟玳在电话那头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