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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衰被嘲(1 / 2)

北城中央大酒店。

作为北城最老牌的几家豪华酒店, 中央酒店的硬件设置已经老旧,装修风格从今日审美而言,过于老气和暴发富, 并不受当下年轻人的喜欢。

但很多北城老人依然深爱该酒店, 这也是其多年没有没落、能够持续经营的原因。

酒店包厢内。

“这菜色大换血了啊。”梁老爷子翻着菜单问。

酒店负责人跟在身旁:“是啊,换了一位行政总厨, 主打菜都变了。”

梁老爷子翻了一遍, 叹气道:“我还是喜欢以前的菜。”

负责人苦笑:“没办法, 现在人讲究好吃好看还要有创意,中央酒店跟不上时代了。下半年, 我也打算关门重新装修了。”

梁老爷子拍了拍负责人,十分理解。

负责人离开后,包厢内剩下梁老爷子、梁君澈、蔡遥和张添洼。

梁老爷子押了一口普洱茶:“说实话,我一直是‘姜还是老的辣’这话的拥护者,但这两年,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未来终究属于你们年轻人。”

梁老爷子凝视远方,目光似乎穿墙而过,在眺望星辰大海。

然而人精又心细的张添洼发现, 老爷子眼角的余光总会不经意落在梁君澈身上。而他们的小梁总,正有气无力地撑着下巴发呆。

张添洼抑扬顿挫:“梁总的阅历、经验、洞察世事的眼光,小辈们拍马莫及。况且梁总老当益壮, 栋元集团还需要你定桨杨帆啊。”

一旁的蔡遥受不了张添洼浮夸的语气,不过也不可能对老梁总毫无表示, 只得道:“老张说得对。”

梁老爷子将视线落回两人身上, 语重心长道:“你们才是集团未来顶梁柱。”

蔡遥和张添洼连连点头, 不过心里都跟明镜一般。老梁总这话, 是说给梁君澈听的,他们不过是个传声筒,哦不,回音壁。

梁老爷子意味深长:“两位都是栋梁,人品能力我都信得过。一朝天子一朝臣,不要让我失望。”

蔡遥和张添洼猛地一震,战战兢兢地和梁老爷子对视。

梁斯这话暗示性十足,很显然,梁老爷子有退位让贤、培养梁君澈的筹划。而他两,作为目前梁君澈的左膀右臂,未来可能就是栋元集团最高管理层。

张添洼激动得脚趾在皮鞋内打颤,面上却要佯装镇定,一副不辜负老爷子所托的模样。

蔡遥倒是镇定得多,他偷偷瞟了眼无动于衷的梁君澈。

梁君澈作为梁老爷子唯一继承人,没有啥豪门纷争。

平日作风不像某些富二代终日花天酒地,只会吃喝玩乐,却也谈不上有抱负心,对钱和权的欲望都不太高,在富二代圈里很独树一帜。

蔡遥捉摸不出小梁总对于梁老爷子家业的想法,但他可以肯定,至少这几年,小梁总并不会接管栋元集团。

很快,服务员端着前菜上来了。

这位新的行政总厨显然热衷西方料理,前菜是樱桃鹅肝。

樱桃的糖衣酸甜爽口,内里的鹅肝细腻绵柔,不仅视觉上赏心悦目,口感更是层次丰富。

张添洼和蔡遥陶醉在美味中,忍不住想要夸口称赞。

梁老爷子却不喜分子料理:“徒有其表,浪费功夫。”

两人瞬间将溢美之词吞回肚中。

几道热菜下肚后,梁老爷子问道:“最近君待投资怎么样了?”

蔡遥和张添洼对视一眼。

公司成立之后,陆续投资了不少企业和项目。

除了有一家较为成熟,本就准备上市的企业已经通过上市审批流程,未来盈利可期外,其他项目多已石沉大海,看不到出头之日,甚至还有进入破产清算程序的企业。

目前来看,盈利率最高的业务,竟然是当初小梁总一意孤行的“天上飘”。

蔡遥沉默不言,这个成绩显然并不光彩,而且怪不到小梁总身上。毕竟小梁总是在校生,谁都知道他主职是学习,除了【天上飘】项目,其他项目参与度不高。

张添洼能言会道,给并不光彩的业绩披上一层未来可期的外皮。

但这哪里逃得过阅历丰厚的梁斯。

梁老爷子笑了笑:“早几年我也沉迷投资,毕竟那时热钱过剩,投对了几十几百倍的收益太惹眼。不过真参与这场游戏,才会知道多滑稽。”

梁老爷子也不责备两人,继续道 :“那几年我从游戏里总结两个经验,第一、不要听创业者给你讲故事;第二、无法完成闭环的项目直接放弃,哪怕其当前收益高。”

梁老爷子点到为止,没有再展开,而是问道:“对了,阿澈,我之前听小张说,你又投资你学长的新项目了?”

一直心不在焉的梁君澈放下筷子,嗯了一声。

“是什么项目?之前的【天上飘】,我可听到不少业内大佬夸赞。”

梁君澈支吾着,没有回答。

他今日状态不佳,也是因为昨日收到了【不怠学习】的财报。君待投资智囊团进行分析后,认为其营业状况十分糟糕,给出了‘退出投资’的建议。

他不在意亏损,只是担心苟玳因为经营情况不佳而心神不宁,毕竟对方如今休学创业,面对的审视和质疑会比以往多。

梁君澈的沉默让包厢内的气氛变得尴尬。

张添洼急忙打圆场,风趣幽默地描述了【不怠学习】的项目。不说其生源寥落,尽捡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小细节说。

梁斯端着新泡的普洱,低笑一声,这点伎俩,他哪能看不出,一针见血道:“正式营业也有一个多月了,生源如何?”

张添洼:“两百初头。”

梁斯:“四个校区两百多人?”

张添洼:“嗯……是……”

梁斯一副不出所料的模样,微微摇头:“看来阿澈的学长,还是理想主义偏多,毕竟是学生。”

梁老爷子让人将剩下的餐盘撤走,对三人道:“创业市场看似千变万化,但万变不离其宗,有四大需求,男人的面子,女人的美貌,小孩的教育,老人的长寿。这是社会,也是人性,更是市场。”

男人喜欢能给自己撑面子的东西,比如漂亮女人,名牌豪车;

女人喜欢能让自己在人群中夺目的存在,所以华服和口红是恒古不变的消耗;

学生的唯一任务是学习,家长从来不吝色于教育支出,无论孩子是否是这块料子;

老人怕死,这是天性使然,才使许多号称延年益寿的虚假保健产品大行其道。

梁老爷子摇着头:“君澈的学长搞混了需求,而且是老人和小孩两个极端的事物,业绩不理想很正常。”

梁君澈不服,想反驳,却发现找不出有力论据,毕竟眼下兴趣班业绩不佳是不容辩驳的事实。

张添洼连忙狗腿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梁总真是眼光毒辣!市场需要创新,但人性却是永恒的!梁总一针见血,将人性的弱点和市场供求有机结合,太受教了!小蔡你说是不?”

若是以往,贬损苟玳的事情,不用张添洼狗腿,蔡遥肯定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列。

可如今,蔡遥犹豫了一下,却道:“市场的大势的确如梁总所言,但人性并不千篇一律,市场也有小众市场。或许有人就喜欢开发小众市场,虽然其上限与大众市场无法相较而言,但若能在小众领域做到登峰造极,其绝对比大众市场中的庸才亮眼。”

张添洼含着茶水呛了一下,忍不住打量蔡遥,好奇其被什么奇怪东西附体了。毕竟对方当初可是看苟玳一百二十个不顺眼,现如今竟然帮着反驳梁老爷子。

梁斯愣了一下,随后从容地笑道:“小蔡说得不无道理,这年头都讲究精细化市场。假设企业家的目标都是登高,越高越好,现在有大小两座未开荒的山。”

梁斯说着,将白酒杯和大茶杯倒扣在桌上。

“肉眼可见,大山的高度是小山的数倍,所有人都往大山挤。有人策马扬鞭,在荆棘中勇往直前,成为最先看到高处风景的开荒人;有人比较惨,中途精力不支,成为探路垫脚石;有人一马平川,顺着前人开荒者的道路轻松向上;但想要轻松上行的人很多,于是内部竞争让不少人掉落悬崖。”

梁斯说着,举起倒扣的白酒杯:“这时候,有人选择了去登小山。他或许是觉得小山容易,也或许因为无人选择小山,没有竞争压力。可他不知道,他即便成功了,所能看到的风景也不过尔尔,比不上别人半山腰。况且,没有同路人,看似没有竞争者,却也少了探路人和共同面对未知危险的同伴。”

梁斯将两个杯子翻转过来,往里到茶和酒:“投机取巧,从来不是捷径。杯子能装多少水,从选择时候便有定数。”

梁斯的话看似平和,却暗含着几分嘲讽,来自于上位者的不屑一顾。

梁君澈忽然接过白酒杯,细细抚摸白瓷上简约的梅花图,比起大茶杯上的珐琅纹饰,的确过于单调。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想看高处的风景,有人或许就想试试无人攀登的小山,有潺潺涓流,飞瀑小潭。高山自有高山的雄奇壮阔,但小山也自有一番滋味。况且,所有人都喜欢名川大山,那小丘小山该有多寂寞。”

梁君澈顿了顿:“还有,他并非形单影只,独自探险。”

梁君澈说这话时,瞳眸中带着璀璨的亮光。他将小杯中的白酒一饮而尽,仿佛将所有的说不出口的深情与执着全部埋进胃中。

梁斯顿了一下,显然未料到梁君澈会当面反驳自己。

梁君澈虽然叛逆期后特别喜欢和他对着干,但所有对着干中,都带着一股少年心性,纯粹的叛逆和桀骜。

但今天和往日不同,这次的对着干,就好像是大江上锁船的船绳,看似柔软,却带着惊涛骇浪里也不动分毫的坚定。

来自于成年人世界的不妥协,成熟的、权衡利弊了、考虑后果的、不是一时兴起的不妥协。

梁斯忽然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他看向蔡遥,想让他说些什么。

蔡遥双手在桌上揉搓片刻,道:“苟玳的为人不错,做老年人兴趣班应该有他的考量,或许比起纯粹盈利,有人会更在乎社会效益。”

话一出口,蔡遥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把刚才的话打包回收。

他怎么能替苟玳说好话?

若说他欣赏苟玳,那是绝对谈不上的。

可上次苟玳被诬陷PUA事件,他作为曾为风言风语添砖加瓦的一员,事后也曾自责反省。

那次以后,他的心态就变得有些奇怪。心底虽仍对苟玳充满质疑,在小梁总无条件支持时嘲讽几句。可若有人辱骂苟玳,他又想上前与其理论,令其闭嘴。

只有我能说道,你们都不行。

上个让他有这般感情的,还是他的母亲。

想通这点的蔡遥更加郁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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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S市。

老牌酒店千乐大酒楼的主宴会厅。

大佬云集的互联网峰会刚结束,众人三三两两热络交谈,传递名片,希望能搭建新人脉。

“别来无恙啊,陈老弟。”叶江明对着陈志杰道。

陈志杰刚入会场时就特地避开这位衰神,没曾想对方像跟屁虫一样,他不过一个大意,会后和人交谈几句,这家伙又阴魂不散地缠了上来。

“有事吗?”陈志杰没好气。

叶江明笑得眉不见眼:“陈总果然贵人多忘事,忘了我们之前的赌约吗?”

陈志杰倒不至于不认账。

几个月前,两人打过赌,如果【天上飘】三个月后依旧能红红火火,那陈志杰就要请叶江明吃三次【天上飘】;如果不能,叶江明以后都和陈志杰保持一米以上距离。

陈志杰嘴硬:“苟玳将【天上飘】转让了,所以那赌约没输没赢,作废了。”

叶江明盯着陈志杰,嘴上不言,眼睛里却写满了‘不是吧不是吧,陈总赖皮得理直气壮呢!’

陈志杰被他盯得心虚,只得道:“火锅而已,你吃完账单发过来,我买单。”

叶江明依旧笑得揶揄:“陈总不作陪。”

“我可没有叶总这般清闲。”

“那我先替京西的员工谢谢陈总,毕竟我吃火锅从来不一个人去吃,陈总的手笔,包两天餐厅不是问题。”

陈志杰心底呕血,却也不想过多纠缠,没料到对方依旧缠着他聊天。

“陈总知道苟玳最近做什么吗?”

陈志杰冷笑一声:“怎么,叶总打算投资?”

陈志杰的确知道苟玳这阵子在忙啥。就在上周,陈志杰难得刷朋友圈,结果刷到了一张画风奇怪的老年人兴趣班招生广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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