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雪烛看着顾寒时,因为紧张,双手紧紧绞在一起。
其实,早在数日前,她就想问顾寒时这个问题。
期间机会不少,可她却一直都没勇气问出口。
她也不知自己突然哪来的勇气,大概是方才顾寒时看她的目光太和煦,对她说话的语气也太温柔,让她觉得是时候了,就是现在。
于是,叶雪烛开口问道:“当年你在信上说的话还算数吗?”
顾寒时似乎没料到叶雪烛会忽然问这种问题,明显愣了一下,而后别过眼去,微微点了点头,“当然算数。”
闻言,原本还满怀期待的叶雪烛,就好似被人当头浇了一盆冷水,只觉得浑身发凉,一直凉到了心里头。
眼中那殷切又赤诚的光芒,也在瞬间被浇熄。
寒时不肯收回那句“一刀两断”,不肯与她和解。
叶雪烛苦笑,她早该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都怪她太过天真,以为寒时这阵子给了她几分好脸色,过去的仇怨便能一笔勾销。
除非余陌尘余神医能活过来,否则寒时就没可能与她这个杀师仇人之女重归旧好。
可人死不能复生啊。
叶雪烛垂下头,她与寒时只怕此生都无法和解了。
一股滞痛之气在心头漫开,叶雪烛捂着发痛的心口沉默许久,才幽幽叹了口气,与顾寒时道了声“对不住”。
顾寒时立刻看过来,眼神少见的有些茫然。
他不明白叶雪烛为何突然与他说“对不住”。
片刻,当他想到这三个字或许意味着什么以后,神色立时暗淡下来。
半晌,才低声道:“我懂了。”
懂了?寒时懂了什么?
叶雪烛心里有些纳闷,正欲发问,就见顺娘提着两坛果子露,并一小坛酒走过来,在她身边坐下了。
叶雪烛飞快整理了一下心绪,勉强做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笑问顺娘,“不去前头看着行吗?”
顺娘边为叶雪烛和顾寒时两人倒果子露,边答:“酒坊今日提早闭门打烊。”
叶雪烛接过顺娘递来的果子露,“顺娘姐姐不必特意闭店招呼我俩。”
“就算你俩不来,我今日也会提早关门。”顺娘说,启开小酒坛子,为自己倒了杯酒。
见顺娘眉眼间似有愁绪,叶雪烛直言问她,“顺娘姐姐有心事?”
顺娘点头,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
接着又自斟自饮了两杯。
当顺娘再次将手伸向酒坛时,叶雪烛先她将酒坛抱走。
“顺娘姐姐喝的太急了,酒可不是这么喝的。”叶雪烛说,“举杯消愁愁更愁,顺娘姐姐有什么烦心事,不妨与我说说。”
顺娘抬起手,揉了揉有些发痛的额角,半晌才开口,“就在方才,我堂兄过来寻我,说我父亲病危,劝我跟他回去见父亲一面。”
得知父亲病危的消息,身为女儿本该心急如焚,恨不能生出一双翅膀,飞回父亲身边陪伴照料,哪会有心思与人闲坐在一起喝酒谈天。
不了解内情的人,怕是要怪顺娘冷血不孝。
而叶雪烛作为仅有的几个,知晓顺娘过往经历的人,深以为顺娘如此,情有可原。
叶雪烛还清楚的记得,她头一回见到顺娘,是十二年前的冬至日。
那日,叶雪烛随她阿娘萧景若,去临镇的慈幼局送棉衣炭火,在归家的途中,发现了晕倒在官道旁,被冻得奄奄一息的顺娘。
萧景若慈悲心肠,二话不说就吩咐将人抱上马车,带回府里救治。
五日之后,一直高烧不退,昏迷不醒的顺娘,才悠悠醒转,恢复了神智。
对叶雪烛母女的救命之恩,顺娘感激涕零,可问起她的来历,顺娘却摇头不肯说,只说了顺娘这个名字。
萧景若见顺娘言谈举止不俗,又懂得认字,想来应该是好人家的姑娘。
不肯坦白自己的来历,一定是有她的苦衷。
萧景若也不强迫顺娘,只叫她安心在府上住下,将身子养好。
顺娘性子要强且知恩图报,醒来的第二日就主动帮着府上的丫鬟婆子干起活来,拦都拦不住。
叶雪烛母女知道后,匆匆赶过来,劝顺娘赶紧回去卧床休养。
顺娘只道,过去五日她已经给府上添了不少麻烦,也叫府上为她费了不少汤药钱,她如今身无分文,却有一把子力气,她愿在府上做工,以劳力来偿还她欠下的汤药钱,也以此来报答夫人和姑娘的救命之恩。
萧景若见顺娘年纪轻轻,又是个姑娘家,却比许多男子还要有骨气,心里十分欣赏,便答应让顺娘留在府上。
她舍不得拿顺娘当丫鬟使,思来想去,最终将人安排到了叶雪烛身边。
她与顺娘说,小烛是家中独女,从小一个人寂寞,从今往后你就是小烛的姐姐,不管别的,只管陪那孩子作伴。
叶雪烛与顺娘投缘,把顺娘当是亲姐姐,喜欢倚赖的不得了。
从前打书院下学以后,总要在外头玩上一会儿再回来的人,自从多了这个姐姐,一下学就急着往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