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八年前的冬天。
有一日下学以后,沈彦沣沈夫子留叶雪烛和顾寒时,以及华棠和韶影四人,与他一家三口一同吃暖锅。
饭饱之后,叶雪烛等人也没急着走,围坐在一起说笑玩闹。
沈彦沣观察天色,料定再过不久,便会有一场大风雪。
风雪交加,路必定难行,于是他便急着要送叶雪烛等人回家。
叶雪烛不愿沈夫子奔波,只道他们自己结伴回去就好,不必沈夫子送。
沈彦沣不放心,一定要亲自去送。
叶雪烛等人拧不过,只好答应。
一行几人刚走出书院不远,就迎面撞见神色慌张的李四李自华。
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今日午后,李四的小妹李五娘,与隔壁邻居家的小女儿冯娇娇,两个小姑娘结伴去云梦山上拾柴。
然而本该傍晚前就回来的两人,都到了这个时辰还没回家,只怕是在山中迷路了。
李四说,他父亲和邻家大伯,以及邻家三兄弟,已经结伴去云梦山上寻人了。
他父亲叫他赶紧往城东的二叔家跑一趟,请二叔和几位堂兄一块儿帮着找人去。
这样冷的天,两个小姑娘在山中迷路,不吓死也要冻死了。
更何况,寒宵城中无人不知,云梦山上还盘踞着一大群狼。
虽然狼群与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但冬日里猎物稀缺,也不好捕获,若真的狭路相逢,难保狼群不会袭击两个小姑娘。
两个小姑娘在山中多待一刻,就多一分危险。
叶雪烛立即与李四说,叫李四通知过二叔以后,再去将军府一趟,请她父亲多派些人手帮忙去山上寻人。
而叶雪烛与顾寒时以及沈彦沣等人,则立刻动身赶往云梦山。
在路经恒泰兴时,华棠和韶影又召集了一批人手,与他们同去。
一行人提灯的提灯,举火把的举火把,匆匆赶到了云梦山下。
此时,天上已经开始飘雪。
为了能尽快找到在山上失踪的两个小姑娘,一行人决定两人一组,分头搜寻。
沈彦沣不许叶雪烛和顾寒时几个孩子上山找人,要他们留在山下接应。
叶雪烛等人自然不肯。
叶雪烛道,她从小在云梦山上玩到大,眼前所有人加起来,也比不上她对云梦山熟悉。
她一定要亲自上山寻人,沈夫子留在山下坐镇才最好。
沈彦沣闻言正迟疑,就听顾寒时说,他对云梦山的地形也十分了解,他会陪叶雪烛一道上山,保证将人毫发无损的带回来。
沈彦沣思量再三,终是点头答应了。
另一边,对云梦山也颇为熟悉的华棠和韶影两人一队,与叶雪烛和顾寒时那一队,兵分两路,先后进了山。
恒泰兴的伙计们,因都不太熟悉云梦山的地形,便两人一队,在山附近搜寻。
叶雪烛与顾寒时认为,两个小姑娘若真是在山中迷路,必定是一不小心走到了山中的哪条岔路上。
于是,两人便专捡平日里少有人走的小路走。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又起了风,雪片狂舞,遮天蔽月,周围一片漆黑。
两人手中的防风灯笼,只能照亮身前几步远的。
叶雪烛和顾寒时两人,深一脚浅一脚,顶风冒雪,在枯枝乱石遍布的小道上,摸索着艰难前行。
原本两人只是怕对方摔倒,于是相互搀扶着手臂。
后来渐渐变成了手牵着手,十指紧扣,越牵越紧。
行至一处岔路口,两人正犹豫该往哪边走时,忽然从风中嗅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
两人的心具是一紧,赶紧朝着风吹来的方向找过去。
在林中的一处空地上,两人发现了几具狼的尸体。
狼在云梦山上是绝对的霸主,没有任何天敌。
也就是说,这几头狼不可能是被其它野兽杀死的,而应该是被人杀死,或是起了内讧,自相残杀。
两人走上前仔细查看,发现死去的是一头公狼,一头母狼,以及三头小狼。
根据尸体上的伤痕来判断,应该是被同类杀死的。
狼群一向团结,偶有内讧,也绝不会轻易下死手。
除非是在争夺狼王之位的战斗中。
战胜老狼王的新狼王,通常会杀死或驱逐老狼王,并杀死老狼王的幼崽。
叶雪烛和顾寒时都认得死去的那头公狼,那头公狼正是狼群之前的狼王。
而两人之所以能轻易认出这头狼王,是因为这头狼王不同于其它毛色混杂的狼,它是一头浑身雪白的白狼。
死去的三头小狼,很明显是狼王的孩子。
至于那头母狼,应该是孩子们的母亲。
它很有可能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才被一同杀死的。
叶雪烛与白狼王虽然不曾有过太亲密的接触,却知白狼王颇通人性。
几年前,云梦山上的狼群,很喜欢在云梦坡一带活动。
狼群虽然从不袭击山下来往的人和家畜,可一群狼那样明晃晃地蹲坐在山道旁,很难叫人看了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