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老爷与大公子一同到寒宵城了?”叶雪烛意外。
之前她只听说华棠的长兄华桀要到寒宵城来,却没听说华棠的父亲,如今大夏第一商号恒泰兴的掌舵人华尧也要来。
得此一问,那伙计连忙点头,应说:“不瞒叶姑娘,莫说我们底下这些人,就连我们二公子也不知老爷要同大公子一道过来,可是吓了一跳呢。”
当年,叶雪烛曾在随爹娘去京都城,为萧太后庆贺五十大寿时,见过华尧数面。
印象中,这位能够在大夏商界呼风唤雨的大人物,是个很和善的长辈。
就算华棠不特意派人来邀请,她得知她华伯伯来到寒宵城,也会主动登门请安问好。
而顾寒时之前虽不曾见过华家父子,却因一些缘由,有过书信往来。
两年前,青芒草原上突然爆发了一场严重的鼠疫,当时华家父子以恒泰兴的名号,无偿捐赠了一大批用来治疗鼠疫的稀缺药材。
为鼠疫最终得以平息,出力不少。
从那时起,顾寒时就对华家父子心生敬仰,加之这两位又是他挚友的父兄,顾寒时也很乐意去拜会华家父子。
叶雪烛与顾寒时立刻随那小厮,赶往寒宵城中最气派的酒楼,福运楼。
一进二楼的雅间,就见华家父子三人正在谈天说笑。
见叶雪烛和顾寒时来了,父子三人立刻起身招呼两人坐下说话。
与寻常商人不同,单瞧华尧这通身的气派,并不像是一个狡黠精明的商人,倒像是个文人,温润儒雅,风度翩翩。
华棠的长兄华桀,无论是相貌还是气质,都随了父亲。
而华棠应该更像母亲,生了一双与父兄完全不同的桃花眼。
叶雪烛与顾寒时上前,向华尧行了晚辈礼,又向华桀问过好,方才入座。
华尧与华桀父子都是爽朗健谈之人,几人围坐在一起,一边品尝西北特色的美食,一边倾心畅谈,气氛十分的热络融洽。
说起来,华尧不仅是叶雪烛和顾寒时挚友的父亲,也还是两人的师伯。
华尧与沈夫子沈彦沣,皆是已故的前内阁次辅,严方知的弟子。
因华尧比沈彦沣入门早,年纪也长些,故而是师兄。
严方知不仅是华尧的恩师,还是华尧的开蒙恩师。
只是后来,严方知从临安调任去京都,华尧便少有机会再受严方知的指点了。
难得能拜像严方知这样的大人物为师,若换做寻常人家,为儿子的前程考虑,一定会让儿子随师父入京。
但华尧并非寻常人家的公子。
华尧是华家的嫡长子,来日是要继承整个华家的家业的。
退一步说,即便来日华尧不继承华家的家业,也不会走科举官途。
确切的说,是不可以走这条路。
华家已经是大夏最富贵的人家,便不可再是大夏最具权势的人家。
天子不许,那些早已对华家富贵虎视眈眈的皇亲贵胄更不许。
华家想要繁荣并存续下去,只能世世代代规规矩矩的行商,绝不能妄图染指朝堂上的事。
严方知与华尧师徒二人,自那之后便一北一南,天各一方,却常有书信往来。
华尧每回随商队去到京都城,总会登门拜访师父,待沈彦沣这个小师弟也十分亲厚。
华尧与沈彦沣性格迥异,一个是天生的商人,一个是天生的文人,却意外的投契。
华尧没有同胞兄弟,他不只将沈彦沣当是师弟和知己,也将沈彦沣当亲弟弟看待。
可惜如今,他的恩师,他的知己,皆已不在人世。
饭毕,华尧询问顾寒时,得闲时能不能带他去一尘书院看看。
说之前师弟每回与他通信,都会邀他来寒宵城,来一尘书院看看。
他每回都答应说,日后有机会一定来。
却不想还没等到那个机会,他师弟就不在了。
顾寒时没犹豫,与华尧约好明日在一尘书院见。
第二日一早,叶雪烛与顾寒时,以及华家父子三人,便按照定好的时间,在一尘书院外如约碰面。
一走进书院,华棠便立刻化身为向导,一边带父兄四处参观,一边与两人讲述曾发生在这里的趣事。
比如,叶雪烛曾在哪里教他们射箭,顾寒时又在哪里开辟了一处小药田。
再比如,韶影最喜欢在哪处房顶上打盹儿,兰泽最爱坐在哪棵树下读书,兰渲又是从哪片竹林里收集的竹叶,为他们泡上一壶香气沁人的竹叶茶。
最后,一行人来到了学屋。
学屋内窗明几净,被打扫的一尘不染。
外间晨光明媚而温暖,鸟雀在屋顶树间吵闹嬉戏。
叶雪烛和顾寒时,还有华棠,不禁走到从前属于他们三人的位置上坐下,总觉得下一刻,他们的同窗好友们,便会穿着一样的天青色衣裳鱼贯而入,沈夫子抱着讲义走在最后面,笑眯眯地向他们问早。
三个人盯着门口等啊等,却什么也没等到。
之前还眉飞色舞,与父兄说东扯西的华棠,再也无法强颜欢笑,忍不住红了眼。
华桀见状,走上前,俯下身来,轻轻拍了拍华棠的肩膀。
他刚准备开口说几句安慰的话,华棠却别过身,揉了把眼,“哥,我没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