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泽认得信上的字迹,知这是他父亲的恩师,前内阁次辅严方知,严大人写给他父亲的信。
在认真读过这封信后,沈兰泽心中天人交战,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翻开他父亲的那些手记。
不出所料,他从手记中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
沈兰泽的父亲沈彦沣手记中有记载,当年他的恩师严方知同淳王殿下,先后前往渝州,调查渝州刺史姚朔贪墨赈灾粮款一案。
然而,严方知与淳王却都不幸遭遇意外,命丧于前往渝州的路上。
严方知乘船南下,死于一场船难。
有严方知在前,淳王选择了乘马车走陆路南下,却在路径一处山道时,被滚落的巨大山石压死在马车中。
沈彦沣在手记中写到,他怀疑恩师严方知的死,以及淳王殿下的死都并非意外,而是有人谋害。
而谋害两人的,很有可能是同一个人,或是同一伙儿人。
于是,沈彦沣开始暗中调查这件事。
可惜调查了很久,都没有什么收获。
直到有一日,他收到了恩师严方知生前,在南下的官船上写给他的一封信。
这封信辗转数月才送到他手上,收到时信封已经皱皱巴巴,还好信封上的火漆完好,信封中的信也完好无缺。
严方知在信中说,他南下这一路,颇为不顺。
似乎有什么人故意想要拖慢他的行程,不让他那么快抵达渝州。
这封信并不是一口气写完的,是分好几次写的,时间跨度长达一个多月。
严方知在后头又写到,再有五日他们一行便会抵达渝州,可他今日一早却得到消息,说渝州刺史姚朔,已经在狱中畏罪自尽了。
严方知在信上写到,姚朔是朝廷重犯,无论是按律,还是按规矩常理,都该被严加看管起来。
姚朔根本不可能有机会自尽。
一向言行谨慎的严方知,大胆断言,姚朔一定是被人灭口了。
严方知说,姚朔没外调到渝州做刺史之前,一直在户部当差,他曾在许多场合与严方知碰过面,也曾听不少与姚朔共事过的门生,与他说起过姚朔其人。
无论是他亲眼所见,还是从旁人口中了解来的,在他和众人眼中,姚朔都是一样的为人,一个性格温吞的老好人。
初闻姚朔贪墨赈灾粮款,严方知的第一反应不是骂姚朔胆大包天,而是感到无比诧异。
像姚朔那般规行矩步,谨小慎微,常被同僚在背后嘲笑懦弱、胆小、毫无魄力的人,竟然会有胆量犯下这滔天大罪?
纵然江山易改,本性可移,姚朔真对那些赈灾粮款起了贪念,他一个州刺史也没那么大胃口,一口气吞下这么多。
严方知认定,就算姚朔真与那赈灾粮款的贪墨案有关,姚朔顶多算是个同谋,主谋一定另有其人。
至于主谋是谁,严方知只在信中说,他已经有了自己的推断,却并没将自己的推断明确告诉爱徒沈彦沣。
沈彦沣手记中有猜测,写到师父之所以没将那人的名字写出来告诉他,一则一切尚未查清,师父为人严谨,在无确凿证据之前,绝不会妄下定论。
二则,师父是担心这封信会落到旁人手上,怕一个不好会连累他,给他招来灾祸,才没有把一切都写的太详尽。
在厚厚一叠信中,与渝州赈灾粮款贪墨案相关的事,严方知写的并不多。
余下的信中,一半是讲他乘船顺运河南下,这一路上的见闻。
严方知说,若他此行的目的并非是代表朝廷去查案,那他一定会非常享受这趟渝州之行。
除此之外,另一半信上,严方知都是在关心沈彦沣的一双儿女,兰泽和兰渲。
问两个孩子的字是否又精进了,书背到哪一本了。
严方知在信中嘱咐沈彦沣,说两个孩子还小,莫要对两个孩子太严厉。
这个季节,城外雁归山上的枫叶应该已经红了,赶上休沐日,便带上夫人和两个孩子,一同去雁归山上走走,去看看那漫山红叶,也是一桩赏心乐事。
严方知还在信中说,他去年亲手酿下,并埋在院中那棵玉兰树下的桂花酒,已经能喝了。
等他办完渝州的案子回去,他们师徒二人便将那坛子酒启出来,好好喝上几杯。
在读完恩师严方知最后留给他的这封信以后,沈彦沣越发肯定,恩师一定是被人给谋害了。
至于谋害他恩师的幕后真凶是谁,其实并不难猜。
而就在沈彦沣收到那封信的当天夜里,沈府就遭了贼。
沈彦沣亲自查过,府上金银珠宝,古玩摆件一样都没丢,丢失的只有他恩师严方知写给他的那些信。
不过,丢失的都是恩师从前写给他的信,昨日他才收到的那封,被他单独收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因此并未被偷走。
意识到自己已经被害死他师父,又谋害了淳王的那伙儿人盯上,沈彦沣心中不安,生怕夫人和一双儿女会被他连累,于是当即决定,安排夫人带上一双儿女,暂且回临安老家避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