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使萧太后相信,他是打心底里厌弃楚宥,三年来永嘉帝一次也不曾公然前去探望楚宥,也不曾公然对楚宥表现出哪怕一丝的关心。
如此,不仅是萧太后,宫里所有人都对当今极其厌恶三皇子楚宥这件事,深信不疑。
宫里人一贯趋炎附势,拜高踩低,自楚宥被远远发配到宜和宫以后,份例的东西就从没给全过,且越发被克扣的厉害。
永嘉帝心里清楚的知道这些,却不能替楚宥出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爱子被人欺负受苦,偶尔暗中接济一番。
怕被人察觉,永嘉帝也不敢经常如此,只默默的把这些账,全都记在萧太后和萧氏一族头上。
都是因为姓萧的,他才不能与他的宥儿父子团聚,他的宥儿才会受那么多的苦难委屈。
永嘉帝对萧家的恨意越发深浓。
为了令永嘉帝对萧家的恨意再深一层,愈发激化两方的矛盾,祝嵘故意将楚宥病中缺少炭火取暖的事,悄悄派人禀明了永嘉帝。
得知此事的当夜,永嘉帝就秘密前来宜和宫探望。
望着床榻上被病痛折磨的憔悴不堪,好不容易才睡着的楚宥,永嘉帝痛心万分,满目泪光。
他想伸手摸摸自己心爱的儿子,却又怕一不小心将人弄醒,他不敢去碰楚宥,也不敢出声说话,只能坐在床边静静看着。
为免被萧家的眼线发现,永嘉帝不敢在此停留太久,只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就无奈起身离去。
祝嵘一路将永嘉帝送出去,并向永嘉帝禀告,说七公主也不幸患上风寒,问永嘉帝要不要顺道去瞧一眼。
永嘉帝毫不掩饰对七公主的嫌恶,竟称自己的亲生女儿是妖物。
并暗示祝嵘,不必请太医用心医治,就此病死了倒好。
在永嘉帝看来,有这样一个先天不足,身患残疾的孩子,与他来说是莫大的耻辱。
这样一个怪物,出生时就该被溺死或缢死,他能容这怪物活到如今,已经是对这怪物莫大的慈悲。
要知道,这怪物的存在,对他是有百害而无一利。
保不准哪日就会被某些居心叵测之辈利用,拿民间那套毫无依据的说法来攻讦他,说他是因作孽太多,才会有那样一个先天残缺的怪物女儿。
这简直是莫大的笑话!
他对自己迄今为止所做的每一件事,下的每一个决定,都无怨无悔,问心无愧。
他杀的所有人,全都是罪有应得!
他信这世上有因果报应,可他无错,又怎会遭到报应?
今夜能悄悄过来见楚宥一面,令永嘉帝沉郁多日的心情,略微好转了几分。
眼下骤然听到有关七公主的事,又令永嘉帝心烦意乱起来。
他没再与祝嵘多言,便冷着脸悻悻离去。
望着永嘉帝匆匆离去的背影,想着方才在提到七公主时,永嘉帝漠然中又略带嫌恶的样子,祝嵘不禁又在心里大骂永嘉帝畜生不如。
半个月之后,年仅九岁的七公主,永远闭上了眼。
在七公主患病期间,祝嵘曾想尽办法为七公主医治。
但如今的祝嵘早已不是内廷总管,不仅如此,在众人眼中,他还是遭永嘉帝厌弃之人。
宫里人都对他避之不及,不愿也不敢与他私下往来。
当然,宫里也不全都是毫无良心的白眼狼。
也有记得祝嵘往日恩情的宫人,暗中帮祝嵘为七公主奔走。
可最终,祝嵘还是没能留住七公主。
弥留之际,七公主小心翼翼的问守在她身边的祝嵘,能不能握住她的手。
七公主说,她知道自己快死了,她有些害怕。
待祝嵘将七公主那只小小的,残缺的手掌紧紧握在手心里以后,七公主笑了。
这是祝嵘头一回见七公主笑。
七公主对祝嵘说,这是第一次有人肯这样握住她的手。
七公主说,她是不祥之人,凡是与她亲近的人,都会遭逢不幸与灾祸。
“父皇不喜欢我,从不曾来看过我,宫里人也都怕我,总是远远的躲着我,唯有汪姑姑不怕我,时常陪着我,可汪姑姑她……她……被我克死了。”
七公主艰难地喘了口气,又接着说:“眼下好了,我也快死了,等我死后就能再见到汪姑姑了,也能见到我母妃了。只是不知……不知母妃会不会因为我天生这个样子,讨厌我。”
祝嵘目光温和的望着七公主,柔声道:“世上没有哪个娘亲会不喜欢自己的孩子,殿下,您的母妃一定会很喜欢您的。”
“是吗?”七公主唇角微扬,一脸向往,“那就让我快些去见母妃吧。”
话音刚落,七公主的双眼便失去了光彩。
七公主病逝,祝嵘亲自去乾正殿,将此消息禀告永嘉帝。
永嘉帝听了,眼中毫无波澜,仿佛刚刚逝去的那个孩子,与自己毫无关系。
他半分也不在意七公主的死,只问祝嵘楚宥的病情是否已经好转。
身为亲生父亲的永嘉帝,都对七公主的死毫不在意,宫里的其他人便更不将七公主的死当回事。
七公主的丧仪办的寒酸又潦草,放眼整个皇宫,就只有祝嵘一人,为七公主的死而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