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于大运河上,江老师又因地制宜为小袁同学和已经被监控无人机拍到的老穆同学上起课来。
“这条大运河贯通南北,是维持京城及九边的粮食枢纽,若无漕运输粮,不出三月,九边将士便要哗变,大明北方也就不复存在。”
“这条运河也牵扯到上上下下近百万人的生计,需要数以千记读过书的官员进行管理。”
江诚没有多说,实在也是不敢多说,否则逻辑上就要出漏洞。
大明中后期,漕运的成本涨到了四倍,亦即输送一石粮食入京,途中竟要损失四石,这些损失的成本自然是被上上下下的官吏贪墨。
现在是为大明朝廷正名,给李自成上眼药,岂能自曝其短?
船一路北上后却未过黄河,而是沿着黄河西去,很快就进入了李自成控制的区域。
说“控制”实在是抬举李自成,他向来是能打就打,打不过就跑,即便攻下城市也是烧杀劫掠一番,吃饱喝足后便会退去。
在陕西商洛的群山中,江老师依旧在套路……呸,是上课!
江诚在路边树荫下找到个瘫在地上乘凉的老汉,指着满是荒草的田地问:“老人家,这田里的地为何要让它荒着?”
“瓜怂,跟着闯王有吃有喝,干啥要种地?”
这老汉手臂上系着红布,袁承志一看便知这是位闯军士兵。
小袁同学这一路上被江老师调教出来,多少懂了些套路,一听这话连忙为闯王辩解道:“他们是闯王的战士,眼下正是战时,自然无法分心去种地。”
江老师只是笑笑,便又问:“敢问老人家,您可知这山里的地,一亩能产多少粮食?”
老汉不由警觉,然而袁承志当初见过李自成麾下的第一谋士——李岩,得到过闯军发放的凭证,正是有这些东西,他们才能大摇大摆一路走来。
折道向西自然有悖“北上杀贼”初衷,可是江诚连日来的授课已让袁承志认识到了许多此前从未想过的问题。
他只是老实,但又不傻,经过江诚点拨后已开始了自主思考。
老汉见到凭证,这才放下戒心,回答道:“别提,就是山下的好地,这年头也就收个一百来斤,山里这些地,种出的粮食还不够喂饱种地饿出的肚子,不划算!”
离开老汉,江诚他们走到僻静处,便开口道:“学士朱升当年曾对太祖建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这九字真言可谓争夺天下的至理名言!”
说到这,经过多日来一系列铺垫的江诚终于图穷匕见:“可你再看李自成,他可曾做到其中哪怕一条?”
“李自成自起事来流窜数省,可有真正占领一地?可有沉下心来发展生产?可有让他地盘上的百姓过上一天安稳日子?倒是早早的称王拜将,官职封了一大堆。”
“闯王来了不纳粮?”江诚讥讽道:“当真是天大的笑话!不纳粮,他自己吃什么喝什么?他手下的一大帮将军、士兵吃什么?”
“光靠吃大户,就是把全天下的大户都杀光,又够他近百万军民吃喝多久?”
“这只是暂时的!”袁承志努力为他心目中的大英雄、大豪杰争辩道:“等闯王夺下京城,坐天下,自然会好好治理国家,让百姓安居乐业。”
“哈哈哈哈……”江诚当真是没忍住,大笑道:“他还想坐天下?我敢向你断言,他拿下京城的那一刻,就是他彻底败亡之时,也是中原大地再次沉沦之时!”
“一路上你也看到,从南至北,粮食产粮越来越低,到了山陕一带更是得不偿失,种田不仅没有余粮,更是徒耗民力。”
“假设李自成拿下京城,漕运必将断绝,没了大明皇帝这一名号,江南百姓凭什么花费四倍成本往北输粮?这些负担可都是要压在他们自己身上的!”
“漕运一断,九边必溃,满清就能长驱直入,李自成对阵孙传庭的秦军尚且胜负各半,而秦军比不上令尊打造的关宁铁骑亦是世人皆知。可就连关宁铁骑在野战中也很难战胜满清八旗兵,届时缺了粮饷的李自成拿什么去击败满洲八旗?没有运河输粮,关宁铁骑凭什么站到李自成这边?”
“至于拿下京城就能顺理成章取代大明,让天下官员俯首称臣,这种蠢话你不会真信了吧?”
“李自成麾下有几个读书人?就是让你心折的李岩也不过是个落第的举人,即便真有治世之才也缺少执政的经验,毕竟李自成从未真正治理过一城一地。”
“面对如稠国事,就是大学士也不敢说有能力挽回,他一个落第举人便敢放豪言能治理好这个国家?”
怼了袁承志的偶像一顿后,江老师再放豪言:“其实李自成从一开始就注定了败亡!”
“你一路走来,已能发现中原大地地力匮乏,离开南方的支撑,这片土地上已经无法撑起一个单独的政权,他这么多年在这片区域流窜,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小袁同学和不远处偷听的老穆同学在此之前只看到闯军势头越来越盛,从未沉下心从最基础的粮食问题上去看李自成的势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