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北区是沪市的高档住宅区,有着十万余日本人汇聚于此,是国内日本人密度最高的区域。
大谷广志是日本驻沪领馆的工作人员,大谷家族在日本是历史悠久的名门望族,虽说他不出自长房嫡系,却也是旁系中颇有实力的一支。
三十出头的大谷广志负责移民签证这一块,年纪轻轻已是独当一面,加之出身豪门,钱是不缺的,正是意气风发之时。
前两天,大谷广志的一个下属突然邀请他吃饭。日本是个等级森严的社会,上下之间除工作关系很难出现私人友谊。下属如要私下宴请领导至少要给出一个恰当的理由,例如生日、乔迁、子女满月等等,就这还要看领导的心情及关系远近。
可这个下属上个月已邀请同科室的人办过一次生日聚会,也曾礼貌邀请过大谷广志,被他婉言回绝。这人未婚、单身且出身普通,以他的积蓄也不可能在这座寸土寸金的城市置业。
这人再三邀请,大谷广志又一向待人谦和,刻意彰显名门望族的底蕴,推脱不过便只好答应在休息日一起吃顿便饭,地点也选在他居住的高档公寓附近。
这家日料店隐于闹市中,清幽、典雅,是大谷广志日常食堂。
“大谷君!”下属名叫木村炎上,具体负责对签证申请信息的归拢和初步审核,是对外服务的一线人员。
随着这个国家国力蒸蒸日上,加上历史原因,近年来愿意移民日本的人越来越少,绝大多数办理的都是旅游签证,前几年去日本买马桶盖的大妈居多,这两年则是去旅行的年轻人居多。
眼见木村炎上早早等候在店门口,大谷广志走过来笑着打了个招呼:“木村君。”
大谷广志注意到他身旁站着一人,想必和这次突兀的邀请有关。
只是匆匆一眼,这个人就给了大谷广志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外交领域的人少有不善交际者,眼力自然不差,尤其是初见时的第一感觉,基本上一眼就能归类,然后迅速选定对待态度。
可是这个人给大谷广志的感觉却让他摸不着头脑,这人身上的气质……
没错,这人身上的气质太怪了!
木村炎上突兀邀请自己,这个陌生人多半是个日本人,可本国人身上的气质根本不是这样的!
不,应该说这种气质大谷广志并不陌生,家中长辈和他见过的老一辈的人身上就普遍存在这种气质。
这种被他们称之为“昭和男儿”的气质!
但是眼前的陌生人年纪和大谷广志差不多。
真是奇怪。
三人进了包间,待酒菜上齐,木村炎上给大谷广志敬了几杯酒,这才为上司介绍道:“大谷君,这位是木下荣市先生,他有急事需要马上回国。”
“木下荣市?”大谷广志握筷的手悬在半空,这个名字他有点熟悉,但突然冒出来的念头又觉荒谬,不经露出一丝自嘲的笑。
木下荣市捕捉到了对方稍纵即逝的一抹笑,借着斟酒的机会,别有深意的问:“大谷君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听过我的名字?”
大谷广志认真打量这人一眼,木下荣市的敏锐观察力让他吃惊,看来这人不太像一般人。
“木下君的名字确实和我叔父的一个老朋友相同。”
木下荣市笑了起来:“能成为大谷家族朋友的人,必然不是普通人。”
点到为止的试探之后,木下荣市仅表达了想尽快回国的意愿,并未过多透露自己的信息。
但是他这样的态度其实已经传达了不少的信息。
正常的本国国民想回国用得着公关领事馆的领导?直接买张机票不就行了?可看他神色从容,又敢大摇大摆接触领事馆人员,也不像在这个国家犯了罪的样子,至少,没有还被发现……
“大谷君,冒昧叨扰!”午饭结束后,木下荣市递来一个长条锦盒,“区区薄礼,不成敬意。”
好奇心被这个人调动起来的大谷广志并未拒绝,接过锦盒的一刻发现还挺压手。
一次算得上成功的接触后,木下荣市拦了辆出租车回市区,午后时分,路上不堵,穿梭在梦幻般的高楼间,木下荣市犹自不敢且不愿相信这竟是中国。
那个腐朽、落后的国家竟然有一天会变得这般发达、强大,而自己的祖国竟会沦为强国的附庸,得知这一切的那刻他怒火中烧,虽过去多日,依旧无法泰然处之。
“不会,我绝不会让这一切再次发生!”木下荣市在心中呐喊:“绝不!”
下车后,木下荣市走向一处老式的住宅小区,不是那种电影、电视里常出现的弄堂建筑,而是一片上世纪六七十年代兴建的单元楼。因处市区,地段虽好但面积不大开发价值不高,偏偏房价奇高,至今没有开发商愿意出这笔天价般的补偿款,这片老式建筑也就残存了下来,好在房主们也真心不愿拆,纷纷改建成小隔间出租出去,每月光租金都比金领的收入高。
正在思考下一步该做什么的木下荣市渐渐走到小区门口,失神的片刻才发现自己被堵在了队伍里。
“扫码,测体温!”戴口罩的社区工作人员朝队伍喊。
糟糕!
被困在队伍中央的木下荣市从失神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