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南星缓缓把手插进口袋里,捏紧了那个四四方方的令牌,入手是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安下了心。
幸好经过上次的事之后,他就算洗澡也会把令牌放在自己抬手就能拿到的位置。
捏紧了令牌,做足了心理准备,确保无论见到什么奇形怪状的鬼怪他都不会把自己吓到心脏骤停,司南星这才缓缓转过身——厨房墙上有鬼探进来半个身子,尽管表情狰狞,满脸血污,口水都快要落到地面上,但司南星一眼看见他的秃头和啤酒肚,忽然就觉得没那么吓人了。
司南星打量了他一番,这家伙浑身怨气缭绕,可见确实是个厉鬼,但却是个……好没威严的厉鬼。
“咕嘟”秃头厉鬼再次咽了咽口水,司南星抬起眼,试着和他交流:“肉才刚腌上,要吃还得等好一会儿。”
秃头厉鬼往前飘了飘,挣扎着从厨房墙里穿过,对着司南星露出了垂涎欲滴的神色,喃喃地伸出裹着浓重怨气的双手:“好香啊。”
司南星眉毛抖了抖,好家伙,看样子这不是饿鬼,这是个色鬼!
他刚要举起令牌,召唤烛幽君让他给这秃头色鬼一顿正义的鞭挞,一声清朗的“住手”传来,勾魂索哗哗作响,穿墙而过,径直勾住了那色鬼的脖子,直勒得他翻白眼,从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喘气声。
尉迟从墙那边赶来,手中勾魂索抖动,那色鬼发着抖跪地求饶,他黑着脸,一副杀气重重的模样:“好啊你,还敢当着老子的面逃跑,刚刚是不是还想还手啊?想袭警是不是?”
司南星奇怪地看着他。
尉迟动作一顿,不好意思地挠头笑了笑:“哎,我这活着时候的职业病,一不小心又带出来了,见笑见笑。”
司南星摇摇头,尉迟讨好地靠过来:“小老板今天做什么吃?别叫烛幽君啊,我能搞定!”
万一把那个煞神招来,让他知道在他尉迟眼皮子底下都差点又让小老板被厉鬼袭击,尉迟担心自己今年的年终奖还能不能和他见上面。
幸好小老板好说话的很,他点点头:“放心,我又没事,用不着把这点小事也告诉烛幽君。不过……他说了今天没事还来吃饭,你也该习惯习惯和你顶头上司一起吃饭了,好好表现,说不定还能升职。”
尉迟愁眉苦脸:“哎呀,我活着的时候就不擅长这档子事……”
司南星笑起来,他这应该不是自谦,这位阴差尉迟,虽然嘴馋,但论性格确实一等一的耿直。
尉迟拎着恶鬼往外走:“不过我要是再长袖善舞一点,照顾小老板这活也轮不到我了。”
“嗯?”司南星奇怪地看他。
尉迟笑起来,脸上还有几分骄傲:“烛幽君当时问下面要人,说要个最老实的阴差,然后他们翻了各个簿子,就找到了我。”
“你要不是遇见巴蛇,烛幽君也不会轻易出现见你,应该是怕底下的阴差为难你,还从你这儿捞油水。”
司南星想起来,尉迟从第一次见面起,吃饭都坚持刷自己的功德,哪怕当时他刚救了司南星一命。
“这也是我的职业病。”尉迟摇头晃脑,“活着的时候什么五项禁令、八大纪律……我习惯了,人民群众的一针一线都不敢拿,还是自己挣的安心。”
烛幽君看着面冷,其实还挺会照顾人的嘛。
司南星点点头:“那给你盛大份点,你会觉得不安吗?”
尉迟喜上眉梢:“不会不会!这属于我的个人魅力,小老板你尽管盛,我吃得下!”
“哎?”蹲在院子里逗猫的杀鸦,惊讶地看着尉迟从厨房里走出来,“你怎么不走门啊尉迟?”
尉迟提了提手里瑟瑟发抖的恶鬼:“喏,为了抓这家伙,刚刚给我耍花招跑了,结果跑小老板这儿了,还想对小老板动手,真是嫌好日子长。”
“对了,小老板,到时候也给他吃一小碗,功德照扣啊。”
杀鸦愤愤地拍腿:“便宜他了!”
司南星奇怪:“是便宜他了,怎么你们冥府对恶鬼也这么好,吃饱了才上路啊?”
尉迟挠了挠头,迟疑地看向司南星:“也不是,就是吃你这儿的饭,鬼能消解怨气,带下去也好处理。不然这些怨气深重的家伙,一不留神就要逃跑惹祸,带下去也是个刺头……小老板你不会不知道吧?”
司南星在自己专用的美人椅上坐下,舒舒服服地靠上软垫,这才回答:“我确实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自己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病秧子。
尉迟差点被他逗笑了:“您可别开玩笑了,小老板,您要是普普通通,冥府哪会大张旗鼓找您开食堂啊,您别说是烛幽君的恩人,就算是冥府大帝的恩人也不行啊!”
司南星挠了挠下巴:“那我到底是不是人啊?我怎么觉得听你这么一说,我都不像是个人类了。”
“自然还是人。”尉迟看着快到黄昏了,差不多就要到饭点了,也就不着急再去工作,在这儿消磨下时间,“不过你是身上有大功德的人,经手的饭菜也能消解怨气。”
杀鸦举起手:“我作证,我一开始也总觉得怎么死的是我,可想不开了,但吃了小老板的饭,不知道怎么,就不纠结这些了,活得……不对,也不能说活得,反正就是过得一天比一天高兴。”
司南星觉得惊奇:“那我可真了不起。”
尉迟配合得点头:“确实了不起,我从没见过哪个人身上有你这么多的功德。”
“不过就是因为这个,你也格外招恶鬼垂涎,刚刚这家伙觉得你香应该也是这个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