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考的时候,他写出的文章都是类似陶渊明那种向往田园隐居的人生,对待政事,他最多就是豁达。
他从未认真想过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又将成为什么样的人。
他从未想过,为什么当初顾相宜逼他读书的时候,他能迅速反应到明着不动声色,暗中开辟地窖。
他也没想过,当初同顾相宜斗智斗勇的时候,他的侦查能力和反侦查能力远超出常人,若不是最后斗到最后他瞧着顾相宜劳累的模样心软了,当初顾相宜未必能降服他。
仔细想想,确是如此。
他肯乖乖读书,未必是顾相宜真的将他镇住了,而是他瞧她怪可怜的,不愿再折腾她了。
但即便是顾相宜也没反应到他的这种反应能力适合去做什么。
直到池映寒来到谏院,曹清看出了这一点后,一点点耐着性子去栽培他。
唯独有一点,曹清无法瞑目——那便是他将池映寒的潜能全部激发出来了,他也确实没让曹清失望过,但是,他还没来得及教会他什么是信仰。
他想要的答案,绝不是仅仅保全自己的家人。
想要保全家人本没有错,但他的悟性,不该止步于此。
唯独让他感到遗憾的是——
他没有办法再栽培他了,剩下的路,只能他自己去走了。
睡梦中,池映寒的眼前一直浮现出过去的点点滴滴。
原本他是厌恶谏院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这里待习惯了,也喜欢上了这样的生活。
白日里负责情报的收集和传播,也负责民情的收集与考察,夜里睡不着就去找史枫下棋,有时候他们会出门办差,推着史枫的轮椅仿佛成了一种习惯,走在街上的时候,他还会给史枫买两个刚出锅的烧饼。
但是突然有一天,一道圣旨下来,这一切说没就没了。
只剩他一个人孤零零的从牢里走出来,心里顿时空荡荡的,听不见身旁的人在同他说什么,甚至找不到再往前走的意义。
他不明白……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这一年来他办事严谨,半点小错都不敢犯,任何事都不敢自作主张,甚至没有批准连家都不敢回,他都是按规矩来的啊……
纵是如此,也免不了想抓你就抓你,想弄死就弄死吗……
他不明白,他真的不明白……
梦中的自己一直看着过去的种种,直到看得有些腻了,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谏院没了,他要去哪里呢?
弃官回家吗?
说到“弃官”,他顿时觉得可笑,谏院都没了,他哪来的官?
老实回家种地算了!
但他想到这里,眼前便映出曹清被抄家的那一幕。
曹清用心栽培他,甚至不惜牺牲也要保他出来,是要他回家弃官享乐的吗?
回家?就这么回家,他睡得了一个安稳觉吗?
曹清将自己的一生都献给了太子及其事业。
如果他还能再活几年,他最想看到的便是太子登基称帝。
但他知道自己看不到了,所以洒尽自己最后一滴血,竭力留下能辅佐太子的苗子。
“你一定要回到太子身边去,成为辅佐太子登基的重臣。”
他本以为自己一无是处,直到遇见了曹清,他才开始重新审视自己的存在。
虽然危险,但他敢肯定自己能忠心耿耿的留在太子身边办差,帮太子再打几场胜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