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嘉和许子远两人立马于黄河大堤之上,在他们的身后,右武卫大军正在建设大营。一河之隔,这边是朔州治下,那边就是天德统治区域了。
往日里奔腾的大河,此刻还被厚厚的冰层覆盖着,显得异常的安静。
“如画江山啊!”许子远抚着三缕长须,摇头晃脑地道。
“还算不上如画江山,上面还有太多的疮痍呢!”张嘉却没有许子远那样的感慨,道:“我猜这个时候,彭芳已比大败亏输了。”
“彭芳毕竟有三万大军,不会输得如此之快吧?”许子远道。
“如果我是德里赤南,必然会以一军牵制中受降城的天德军,然后以主力半途伏击彭芳,彭芳不听我们的劝说,硬是要回师中受降城,这样的天气之下,劳累奔波,焉有不败之理!”
许子远吐了一口气,摇了摇头。“虽然我对这个彭芳不感冒,但仍然希望他能打一场胜仗。哪怕希望很小呢。”
“彭芳也是宿将,不是不知道这里头的风险,却仍然抱着万一的侥幸,当他的属下,可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张嘉哼道:“战争就是战争,哪有那么多的侥幸,寄希望于敌人犯错,简直就是拿战士的性命当儿戏。”
“不是每个人都像张大将军你的。”许子远突然一笑道:“拿得起,放得下,这六个字,说来容易做起来难。彭芳也是称霸一方的人物,想让他向李相屈膝,从此做一个规纪的臣子,只怕比杀了他还难受。”
“那就只好宰了他罗!”张嘉道:“他最好的结局就是死在吐蕃人手里,还能捞一个抵御外侮不屈战死的名头,如果死在我们手里,哈……”
“张大将军,我不懂军事啊,我就是问一问,为什么我们不马上渡河进军呢!”许子远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正在构筑的大营:“眼下德里赤南正在跟彭芳激斗,彭芳就算不敌,但破船也有三千钉儿呢,总是能给德里赤南一些创伤的,如果我们紧跟着扑上去,指不定便能占个大便宜。我们现在钉在这儿,不是给了对方缓过气来的时间吗?”
张嘉哈哈一笑。
许子远是地方刺史,也是李泽的亲信,但与张嘉搭班子以来,却从来不过问军事,当然,张嘉也从来不过问民政,只要许子远能按时地保证他的粮饷。
让专业的人去做专业的事情。这是李泽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许子远的确不懂军事,如果不是在李泽的治下,如果不是李泽的规矩大,许子远伸手到军中的话,张嘉还真是有些没奈何。毕竟与许子远比起来,自己与李相之间,还是隔了一层的。
现在看起来,李相的规矩,的确是有先见之明的。
“许刺史,如果我们想占这个便宜,最后吃亏的多半是我们。”张嘉道:“德里赤南麾下,大都是骑兵,机动性能极强,倏忽来去,他可以任意选择战场,任意选择攻击的地点。而我们的军队之中最强悍的八千骑兵,已经跟着李中郎将走了,现在的我们,是以步卒为主,你想想,就算德里赤南刚刚现彭芳打了一场恶仗,我们扑上去,能占得了便宜吗?到时候对方一个简简单单地穿插兜了我们的后路,马上就能让我们大败亏输。”
许子远脸一红,想想也的确是这个道理。自己尽想着己方的优势,却没有将敌人的优势也思量进去。
“如果光想击败对手,我加上李德,杨兴,平推过去,倒也不惧那德里赤南,可是李相这一次是想重创吐蕃啊,是要打痛他,打得他伤筋动骨,从而让他们老老实实地坐到我们的谈判桌上来,那我们就得思量思量了。”
“所以让李德他们绕这么远的路去突袭西受降城?”许子远道:“说起来我还是挺担心的,这天气可真不怎么好?”
“不用担心,李德是游骑兵出身,而我给他的骑兵又是以突厥骑兵为主,这样的天气,他们都很习惯。”许子远道。“拿下西受降城,逼迫德里赤南向我们发起进攻,我以逸待劳,在这里等着他。”
“他如果不来攻打我们,反而回身去打西受降城的李德呢?”许子远问道。
“距离,粮草!”张嘉道:“如果德里赤南不想落得与彭芳一个下场的话,那么,他就只能来打我,他来打我,不到一百里的距离,只要击败了我,他就能突入到朔州,那就有足够的粮食够他食用。如果他去打西受降城,哈哈,四百里的距离,足够要了他的命,就算他的骑兵能在两三天内抵达,他的步卒呢?能赶去吗?权衡利弊,他还不如与我来做过一场。”
“他还可以突入河东!”许子远提醒道。
张嘉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许子远,道:“哪可太好了,我连打也不用打了,就可以好整以遐地去收获中受降城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是大笑了起来。
张嘉最为佩服李泽一点的就是,李泽总是能把许多看起来风牛毛不相及的一些事情笼到一起来,然后一揽子解决掉。
就像这一次的这场战争,李泽想的不仅仅是打痛吐蕃,解决西北方向上的隐患,他还计划着要打通河西走廊,重设西域北庭都护,控制漠南漠北。
当然,也可以借着这一次的战争,将镇州内部的问题再一次的梳理一下。相比起前面的几件事,这最后一件事倒是最难的。
河中还好说一些,在张嘉看来,那些所谓的地方豪门,现在只不过是一头头待宰的肥猪,就算蹦哒得再厉害,也难以跳出猪圈去,倒是河东很难说。
如果德里赤南不来与自己较劲,反而窜到河东去,张嘉乐见其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