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春生娶了万姑娘,以后生的儿女可以随母,属平民。但因跟他这样奴籍通婚,到时每个孩子入户,都得向官府交一大笔罚款。
万书吏倒是不嫌弃。
他早给侄女准备了一份丰厚嫁妆,够她吃用一生。
兄弟当年留下的那个小院子,论理没了家丁,就该归他继承,他也可以送给侄女当嫁妆。
这在京城地界,可不是个小数目。
如此春生只需要出个人,送份办喜事的彩礼,就能白赚一个媳妇了。
黄家人都觉得极好,可春生特别不好意思。
“咱家一来大仇未报,且也没给二姑娘尽忠。再说二叔去了军中,他还没娶呢,我怎好开口说亲?万一将来有事,岂不拖累人家?”
琥珀嗔道,“少拿二叔说事,他去军中是姑娘发的话,回头亲事也有姑娘作主。说起报仇,谁要你去拼命了?姑娘常说那个,啥亲者痛来着?总之咱们好好活着,再把仇报了,岂不更好?你能好好成个亲,生儿育女,也是你对老黄家尽孝了。赶紧答应了,我回去跟二姑娘说一声,求个恩典,把喜事办了。凡事想这么多干嘛?你就算走在大街上,也有可能被驴踢呢!”
春生又急又羞,“你别催,让我再想想,再想一会儿。”
琥珀拉下脸道,“那就等到爹娘回来,你得给我个准话。行了,我吃饱了,你去洗碗,我去看看彩姨。”
看哥哥一脸纠结,心不在焉的收拾,琥珀心中好笑。
春生要是当真不同意,早拒绝了。如今犹豫,就是有心。只一时还转不过弯来而已。
若说黄家从前为报大仇,是拼着鱼死网破的心,如今却不这么想了。
跟着许惜颜,学做人学处事。
明明能有阳关大道可走,为何非要想不开,去挤那独木桥?
彩姨是服侍过许太夫人,也是教琥珀针线的人。如今虽上了年纪,眼神不好,却可以去指点她几个花样子,赶紧替哥哥把成亲的枕头绣一对吧。
秦家酒坊。
天黑之后,寒风凛冽,越发衬得家中那点微弱炭火,冷冷清清。
家里的老狗一时不察,凑得太近了些,被火星燎着尾巴,吓了自己一跳。
还穿着开裆裤的小孙子,吸着两管总也擦不尽的鼻涕,嗅嗅空气中的糊味,倒是笑了,“肉肉香气!”
谁知一句童言稚语,把秦二媳妇的眼泪都招了下来。把手中火钳一扔,抱着他哭了起来。
“这日子没法过了!烧个狗毛孩子都当成肉了。”
“大晚上的你嚎什么嚎?成心给爹心里添不痛快么?”秦家二郎低吼一声,却让妻子越发委屈。
“我是为我自己么?还不是为了你们老秦家的种?你瞧瞧孩子冻成什么样儿了?手上脚上,哪里不是冻疮?”
“酒坊生意不好,我省得。可大哥病了多少天了,连个药都抓不起。大嫂这般年纪,还带着一家子去给人洗衣裳,洗到现在还没回来。我不是心疼孩子们做事,一家人,遇到难处,本就该同心协力。我心里难受的是,便他们回来,我也整治不出几个象样饭菜。就这清粥窝头的,能挡肚子,能搪寒气?”
秦二郎连声告饶,“姑奶奶,我求求你,且低声些吧。不行我明儿再去多接些活,你别再说了。”
秦二媳妇看着丈夫早早累得花白的头发,和佝偻得直不起的腰身,越发伤心。
“再接活,你命不要了么?到时你再倒下,让我们娘儿几个靠谁去?”
“我嫁你家这么些年,是无理取闹的人么?我也知道不能给小姑添麻烦,可这不是遇着难处了么?还死要这个面子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