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内冯永连续三次进入临时帅府,早就轻车熟路。进得客堂来,看到上头坐着诸葛亮,冯永连忙上前行礼道,“永见过丞相。”“无须多礼。”诸葛亮脸色淡然。倒是旁边陪坐的蒋琬脸带笑意,与冯永微微一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他去汉中时在南乡白吃白住了一个多月,两人算是熟人了。在座的还有一位不认识的中年儒士,正用好奇的目光看过来。“这位乃是雍州李乐邦,从北地弃贼投明而来。乐邦,这个就是你方才说想要见的冯郎君。”诸葛亮亲自两人介绍道。只见李鸿长身而起,拱手施礼道,“久闻冯郎君之名,今日得见,幸甚,幸甚!”冯永没想到对方的姿态放得如此低,连忙还了一礼。“皆坐下吧,你们二们以后都是同僚了,何须如此客气?”诸葛亮在旁边开口道。待冯永与费诗坐下后,李鸿这才带着赞赏和佩服的神情说道,“鸿自关中来时,经过新城时,曾在孟达那里停留了一些时日。”“恰逢叛大汉而从贼的王冲亦在那里。听那王冲说,大汉有一少年郎君,心思甚巧:制曲辕犁,献平南策,兴汉中,其文才与伪王曹植不相上下。”“作有《蜀道难》《长干行》《清平乐》等文,其文飘逸潇洒,凛然有天外仙人之风,非世人所能为之,某当时还以为王冲其言太过。”“后得闻冯郎君三篇,当真是如饮老酒,熏醉而不知醒,终日吟之而不舍得放下。”说着,李鸿摇头晃脑一阵,似乎情不自禁地回味起那三篇文章。冯永没想到李鸿一上来就是一通好大的马屁,脸皮一红,连忙谦虚道,“李君过奖了。”“不然不然,三年前那曹植经过洛水,曾写下《洛神赋》,其文辞采华美,情思绻缱,当时就传遍中原,时人皆说天下文气,皆属伪魏,此乃正统之象。”“若是冯郎君的文章,流传到了伪魏那里,不知那些人又是何嘴脸?”李鸿很会说话,不但把冯永夸了一遍,就连诸葛亮听了这些话,脸上都露出笑意。天下文气集曹贼之地?当真是最大的笑话,只要有这小子的这几篇文章在,谁敢说天下文气不在大汉?大汉,才是天下正统。倒是冯永,想起李鸿刚才的话,不禁问了一句,“听李君所说,那王冲投贼,还说了曲辕犁之事?”“是,不但说了,还想拿这曲辕犁当幸进之功。”李鸿点头。冯永看向诸葛亮,心想看来这曲辕犁终于要流传到曹魏那里去了。诸葛亮知其意,轻轻摇头道,“此物既是在民间所用,故传到曹贼那里,亦是必然,只看是早传晚传而已,不然去年又何必让张温带犁回东吴?”看来诸葛亮对此早有心理准备。曹魏国力十倍于蜀的说法,可能是夸张了一些,但说是五六倍,那是绰绰有余。曲辕犁在曹魏手上,其作用只怕要比大汉大得多。幸好八牛犁打造复杂,又是朝廷所制,一般人还真搞不起这个,那王冲没说起八牛犁,看来他也不知道八牛犁的做法。蜀中大家又与诸葛老妖有协议,每一个八牛犁皆有记录,不得无故丢失,否则按通敌论。就那玩意的体积和重量而言,若是有人想把八牛犁经过汉中带出去,其困难程度不亚于邓艾偷渡阴平。即使专家级的黄月英,拿着冯永当时所给的图纸,都有不明白之处。更何况没有图纸,仅靠成品八牛犁,就想猜出这其中的结构,更是难上加难。当然,困难是困难,但只要有心,总是有办法的,阴平不也一样被邓艾偷渡成功了么?但这样至少延迟了曹魏制出八牛犁的时间。所以说,还是得赶快北伐啊!不北伐,曹魏只会把大汉甩得越来越远。趁着三家都没力气,都想喘气的时候北伐,总比等大伙都恢复了力气北伐容易得多。曹魏占据了天下最精华的地区,恢复的速度相对于大汉而言,简直是恐怖。冯永嘴唇动了动,他来时所想到的事情就是,诸葛老妖刚平定完南中,会不会是就已经开始着手准备北伐了?毕竟北边来人与自己有关的,目前只有凉州的梁家——而诸葛老妖第一次北伐的战略目标,正是凉州。不过此事也只能暂时先放在心里。诸葛老妖自己不提北伐之事,这个事情就不能在公共场合说出来。“李君从北边带来了一个消息。”诸葛亮开口说道,“那王冲去了孟达那里,说了一些谗言。他说吾因恨孟达之叛,深为切齿,欲诛孟达遗留在蜀中的妻儿,幸赖先主不听吾之言。”说这个话时,诸葛亮眼中露出讥笑。“哪知孟达却说吾见顾有本末,终不做小人所为。”见顾有本末?冯永细细咀嚼了这其中之意,这意思不就是孟达在赞扬诸葛亮?想到这里,冯永猛地抬起头,“孟达这是……在向丞相表明心迹?”看到诸葛亮和蒋琬眼中同时露出赞赏之色,冯永心里更是确定了。错不了,孟达先是叛汉就魏,后又叛魏归汉,实乃是反复无常。后世关于诸葛亮和司马懿对比争论,多不胜数,冯永又岂能不知?司马懿率军:自冯永带着一部分人离开汉中,黄崇在南乡县整训士卒,颇有章法。听说黄崇还率人在汉水边上挑险要之地,筑起能驻扎百人的坞堡。南乡县县丞罗蒙也曾问起其目的,黄崇解释说是为了防范新城曹贼突然来袭,在险要之处驻兵,不但能提早发现示警,还能扼守险处,不让其上岸。其能如此。冯永言其腹有军略,果不为虚。想起赵广骁勇,王训谨慎,李遗机巧,还有他所推荐的王平、柳隐,皆是在此次平定南中的征战中立下大功,诸葛亮又不禁深深地看了一眼冯永。“丞相当真要与那孟达通信?”冯永终是忍不住地问了一句。“怎么?你有异议?”诸葛亮问道。冯永摇摇头,“孟达乃是反复小人,费从事说的没错。但小人也有小人的用处,丞相曾说过,北伐需待北方有变。”“若是孟达反叛之事闹得够大,能给曹贼造成麻烦那就是最好不过。就算是不行,与大汉也没损失。所以一封书信的事,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诸葛亮脸色一松,叹气笑道,“公举耿直,当为君子,却不知变通,若是他能像你这般,何至于郁郁不得志?”说起费诗,冯永倒有些好奇地问道,“丞相,我记得费公……公举前些年不是受先帝所派,去荆州给关君侯授爵么?怎么如今沦落到永昌郡从事的地步了?”想到费诗取了这么一个字,冯永总觉得有些说不出口。公举?举高高?“关你何事?”诸葛亮却是不愿多说,“没事别问这个。”然后再想起冯永刚才提到了北伐,诸葛亮马上就有些警惕地看着他,“北伐之事,是谁与你说的?”“我自己想的啊。”冯永一脸的坦然。“丞相的隆中对,永早就背下来了。又云,攘外必先安内,丞相一定要亲率大军南征,一是要安抚南夷,二也是为了练兵吧?”“如今南方已定,士卒得到锻炼,大汉粮食又不缺,就看兵甲何时能足。故那蒲元去寻产好铁之地,此亦丞相为北伐所虑者吧?再加上风箱出来,大汉就能有好铁。”说起北伐,冯永就觉得心情有些激荡,又情不自禁地说道,“先帝深虑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曾在白帝倾托大汉于丞相。”“丞相为不负先帝之托,这才五月渡泸,深入不毛,并日而食,非不自惜,乃是顾王业不可得偏安于蜀都,故冒危难,以奉先帝之遗意。”诸葛亮听了冯永这话,猛地站起来,激动道,“说得好!真乃说到吾心肺腑里去也!吾率军南下,王连苦劝我许久,却不知我心中所念。”诸葛亮的桃花眼闪出极亮的异彩,看着冯永连连说道,“没想到世间最知我者,竟是你这小子!”卧槽!你说归说,表扬就表扬,说到半路,又来个小子,啥个意思?到底是骂我呢还是表扬我呢?冯永大是不满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