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陇右大捷的消息散布蜀地,数日后,江州李严上了一个奏表。上头除了极尽赞美之辞外,还向天子说明,前段时间因为江州粮食未备,士卒未齐,所以没有及时跟着丞相去汉中。如今兵马齐备,随时可以出发。同时还先行给锦城送过来五千石粮食。事关大汉的实权都督,同时还是丞相名义之下的第一人,丞相府的留府长史张裔和参军蒋琬不敢怠慢。在取得大汉天子的同意后,以最快的速度,把李严的奏章发往前方的丞相手中。李严在这个时候突然跑出来搅局,不但让张裔和蒋琬觉得有些棘手,就算是刘禅也觉得有些不安。因为他不但是先帝的托孤之臣,而且手握精兵,这个时候自靠奋勇说要率军前往汉中,谁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打算。最重要的是,从江州至汉中,势必要经过锦城。李严先是劝丞相进九锡,然后再想着割五郡自成一地,最后在北伐前,又不愿意离开江州北上,已经让大汉天子在心里有了深深的疑虑。万一他想趁着全国大军绝大部分都在前方的时候,心有不轨,那必然是一场大灾难。留府长史张裔和参军蒋琬经过商议后,向刘禅提出,不如想办法先让李中都护按兵不动,再由张裔自己前往陇右,亲自向丞相咨询事宜。刘禅许之,然后立刻给李严下了旨意:陇右大局已定,如今丞相未有增兵之意,请中都护安守江州,筹备粮草即可。旨意发出去后,刘禅又有些后悔,生怕会激怒李严,回到宫里后,坐立不安。张星彩看到皇帝如此,得知事情始末后,想了一下,便笑道,“陛下登基前,汉嘉太守黄元造反,举兵向东,时先帝与丞相皆不在锦城,陛下是如何平灭的?”“时有杨洪为吾献计……”刘禅说到这里,猛然醒悟过来,看向张星彩,喜道,“我怎么忘了他?”只是他又有些疑惑道,“杨洪本就是蜀郡太守,锦城之事,理当问之。且丞相临走前有言,若是有急事,亦可询之。”m.00kxs.“只是我听闻李严之事后,一时情急,想不起此事,怎么李裔和蒋琬他们也没有提醒我?”张星彩闻言,轻轻摇头,“陛下难道不知,这张裔和杨洪早已不相往来?张裔天资聪敏,善治繁务,可惜性情过于偏激,无法公平对人。”“如今他是留府长史,能不找杨洪麻烦,已经算是克制。但若是让他主动在陛下提起杨洪,只怕也是难事。”刘禅惊讶地问道,“皇后如何知道得这么清楚?张裔若当真是这等人物,那丞相让他做留府长史,岂非是失策?”张星彩解释道,“丞相北上,留人辅佐陛下,妾又怎么可能不留意这些辅佐之人?故曾多方打听张裔其人。”“张裔与杨洪年少时交情倒是不错,前些年他不是被南中之人流放到东吴么?其子张郁在本郡当吏员,因犯了小错,被杨洪加以惩罚。”“张裔从东吴回来后,闻知此事,忿恨杨洪没有惩罚过重,所以两人就此断了交情。”“蒋琬不过一个参军,资历地位本就不如张裔,加之性情宽和,不喜与人争,又怎么可能去得罪张裔?”“所以妾想着,这蒋琬应该想在张裔离开锦城后,才会过来提醒陛下。”刘禅听了,略有不满,“此等国家大事,岂能因张裔的私情好恶而废之?差点误我!”“丞相让张裔留守锦城,想来也是有原因的吧?毕竟张裔本就是蜀郡人,又久有声望,让他任留府长史,想来可以调和蜀地吏民的关系,会比其他人方便一些。”张星彩半是猜测半是劝解道,“陛下此时,还是先去问问杨洪为佳。”“何不令其进宫?”刘禅不解。张星彩耐心地解释道,“陛下,杨洪年事已高,当年曾给先帝出策不少,后来又助陛下平黄元之乱,其人忠清款亮,忧公如家,深得朝野之望。”“这等国家大事,陛下应当亲自前往询问才是,陛下能事丞相如父,如今再事杨洪如师,不但显得陛下尊重功臣元老,还能显得陛下礼贤下士。”刘禅听到这个话,这才点了点头,“皇后所言甚是。”于是大汉天子吩咐下去,立刻准备车驾。哪知还没等他出宫,只见出宫给太守府传递消息的内侍就回来说,杨洪病了,如今卧病在榻,只怕是不能见天子,免得给天子传了病气。“宜速派侍医前往,如今樊阿去了汉中,但李当之仍在锦城,陛下可让他去杨府看病。”张星彩果断地说道。李当之虽说是在冯府上的人,但自他来锦城后,一直在给张星彩调理身体。按冯永的估计,在张星彩没有生下孩子前,是不会让他离开了。李当之得了旨意,不敢怠慢,去给杨洪诊病后,回来禀报说杨太守是年事体衰,又加上劳累过度,这才引得邪气侵体。得知杨洪的病不会传什么病气,刘禅打算亲自前往探视。刘禅虽名为大汉天子,但如今大汉仅有一州之地,许多规矩不得不按实际情况作出改变。所以如今天子出行,倒也不用准备太多。羽林军护卫着天子车驾出了宫,上了驰道,向着锦城的蜀郡太守府的方向行驶而去。待车驾拐了一个弯,经过丞相府前时,虽然明知丞相不在,但刘禅还是下意识地掀起车帘,看向丞相府。哪知这一看之下,却是让他一愣。只见不远处的丞相府门前华盖云集,车水马龙,门庭若市,热闹非凡。“这是怎么一回事?”刘禅有些疑惑地问了一句。一直随侍在身边的黄胡向旁边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小黄门会意,连忙跑下去打听。不一会儿,刘禅听得黄胡在车外说道,“陛下,丞相府的事打听出来了。”“上来说吧。”“诺。”黄胡上了车驾,这才轻声说道,“陛下,丞相府前的那些人,都是前来拜访张裔的。”“张裔?”刘禅看向黄胡,眉头微微一皱,“相父在时,丞相府前都没曾这么热闹过,怎么到了张裔主丞相府事务时,就会有这么多人来拜访他?”“陛下,听说是张裔明日就要北上去面见丞相,所以这些人都是来道别的。”黄胡低下头,当作没听到天子的问话,只是把自己所知的说出来,哪敢去评论丞相和张裔?“与张裔道别?”刘禅再次掀起车帘,虽然丞相府已经被甩到了后面,但他的目光是定定地看着后方,若有所思。相比于丞相府前的熙熙攘攘,杨洪府上不但冷清,而且府口大门还有些陈旧。刘禅进入府中,只见奴仆下人也是数量不多,当下就是另有一番感慨。相父以身作则,故大汉吏治还算清正。只是待他回来后,得知丞相府门口那般景象,不知当做何想?这般想着,他迈步进入杨洪的病房。“臣有病在身,不能起身迎接陛下,望陛下莫怪。”杨洪病魔缠身,身体很是虚弱,看到刘禅进来,连忙半撑着起来,吃力地说了一句。刘禅快步上前,把杨洪按着躺下去,温言宽慰道,“杨公为国操劳,这才累倒的,要怪,也是怪我不体恤臣下,如何能怪君?”“陛下仁厚,臣谢过。”听到刘禅这般说话,杨洪脸上露出感动的神色,“大汉有陛下这等仁君,实是臣等之福,百姓之福。”“侍医对我说过了,杨公劳累过度,需要静养休息。”刘禅说着,脸上露出愧歉的神色,“我本不该过来打扰,只是如今有一事,我久决不下,不得不过来问问爱卿的意见。”杨洪干枯的脸上露出笑容,看着刘禅说道,“为陛下分忧,是臣的职责,臣欢喜还来不及,又何来打扰之说?陛下有何难事,但请道来。”刘禅知道杨洪精力不济,自己不能呆太久,所以他就长话短说,把李严之事说了一遍。杨洪听了,闭上眼想了好一会,这才重新睁开眼,神色轻松。“陛下匆忧,此不过李严得知陇右大捷,欲试探陛下与丞相罢了,此人定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有任何不妥之举。”刘禅闻言,大喜,“杨爱卿如何这般有把握?”“回陛下,老臣当年,曾与李严共事甚久,甚至还曾与之起过争吵,算得上是深解他的为人。”“李严确实有才,但私心甚重,又善攀附,更重要的是,其人苟利其身,不会轻易涉险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