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元明(秦朗)怎么办?”曹肇又问了一声。他与秦朗乃是政治同盟,若是县守将换人,秦朗在外领军,自己在内侍君王,互相呼应的计划则势必会受到影响。曹睿闻言一笑,却是误会了曹肇的意思,只见他眼中露出欣赏之色,“想不到你竟是这般有情义,此时还能想到他。”说到这里,他又叹了一口气,“张死后,我这才发觉,如今军中的许多将军,竟然仍是武皇帝那时留下来的。”“如今这些将军年纪都已经不小了,所以我们必须未雨绸缪。张也说了,阿苏(秦朗小名)颇有军略,只是年纪尚轻,资历尚浅。”“若是多加磨练,想来必会有所成就,所以我就想着,让他继续留在军中也是个不错的主意,你觉得如何?”曹肇听了,心里的一块石头这才落了地,顺着曹睿的抚背之手,向曹睿那边挨得近了一些,问道,“那陛下打算让谁来守县?”曹睿自信一笑,“张虽然没有明说,但我已经知道他意属谁人。”“谁?”“文聘本是荆州人士,武皇帝让他驻守江夏,正是用人之长,以安民心,如今已有二十年,屡败东吴,名震敌国,故不可轻动。”“满宠更不必说,曾数任汝南太守,又随武皇帝南征荆州,关羽攻樊城时,力守城池,最后与诸将军前后反攻关羽。”“不拘是荆州还是扬州,满宠皆不算陌生,所以若是东吴想要兵分五路北上进犯大魏,无论把他调往荆州还是扬州,皆可胜任。”曹肇闻言,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陛下欲调贾逵过来?”曹睿看了曹肇一眼,自知曹肇之意,“长思,我知大司马与贾逵不和,但贾逵深得武皇帝与先帝所誉,实乃国之良材也。”“我与你亲近,又重信大司马,也盼你能以国事为重,写信劝劝大司马,莫要再与那贾逵过不去。到时他们二人争吵起来,我亦是左右为难。”曹肇闻言,心里吃了一惊,知道皇帝这是想通过自己劝说大人,当下连忙点头,“陛下之言,我已牢记于心,今晚我便手书一封,把陛下的意思传给大人。”“也不用这般着急,今晚我们另有他事,明日再写就是。”曹睿看到曹肇这般懂事,心里更是喜欢,也就愿意给他多说一些事情,“其实这三人,皆不是张的人选,他真正想要推荐的,乃是郭淮。”曹肇一听,脸上现出惊讶之色,“为何?”“当年汉中之战,主将(夏侯渊)战死,军中无首,郭淮主动推举张为临时主帅,两人的私交非同一般。”“如今陇右之失,真要按国法来,郭淮身为雍州刺史,亦是有责任的。张此举,不过是为郭淮求情罢了。”曹肇听到这番话,这才明白过来,当下佩服地说道,“陛下明见断识。”曹睿听到曹肇夸他,心里更是高兴,“张虽是为郭淮求情,但郭淮此人确实也是良材。当年能在汉中力拒刘备,这些年治理关中又深得羌胡之心。”“关中羌胡,多视郭淮为神明之人,若不是夏侯,陇右战事只怕未必会变成这个模样。郭淮熟知关中地形,所以我顺张之意,让他辅佐大将军守关中,亦不失为一步好棋。”曹肇这才恍然,只是他想了一下,又有些担心道,“万一有人说陛下处事不公,那怎么办?”“不会处事不公的。”曹睿眼中闪过一抹狠绝之色,“陇右一战,粮草不济是失利根本,所以原安西将军夏侯当是首罪。”“郭淮兵少于贼,却能支撑数月,已是尽力,此事不怪他。张力战蜀虏,同样是兵少不敌,最后受伤不治身亡,当嘉奖之。”皇帝陛下怎么可能有错?张从荆州调回洛阳,再从洛阳驰援陇右,如今又受伤不治身亡,怎么能苛刻太过?郭淮以少量兵力,坚守城池那么久,若是再受到惩罚,岂不是寒了将士之心?既然都没错,那就只能是找一个犯了错的。夏侯私自贩卖粮食,罪名可大可小,身份不大不小,正好合适。“可是陛下,安西将军毕竟是清河公主夫婿……”听到皇帝打算拿夏侯来当牺牲品,曹肇吃了一惊:清河公主乃是武皇帝的女儿,文皇帝的长姊,身份非同小可。更重要的是,自征南大将军夏侯尚在前年死后,夏侯就是夏侯家的代表性人物,陛下让夏侯担起陇右失利的主要罪责,难不成……想到这里,曹肇只觉得后背有些湿了,甚至感觉被皇帝的手抚到的地方,如同铁烙般滚烫。他偷偷地看向曹睿,只见皇帝的脸色忽晴忽暗,嘴里喃喃地吐出一句,“夏侯……”没错,夏侯家与曹家本是一体,但随着曹家成为帝王之家,这个一体关系到了如今,似乎已经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在曹睿看来,自己初登皇位时,夏侯家应该要全面支持自己才对。可是夏侯家中最有名声,同时也是夏侯家第三代的领军人物夏侯玄,竟然学着那些自诩抱守礼仪的世族清高之士,公开反对自己立毛氏为皇后。不,甚至比那些世家清高之士还过份,他竟然在公众面前侮辱皇后之弟。这简直就是红果果地在打皇帝的脸。这一点尤其令曹睿恼火:你大概是忘了夏侯家是怎么起来的吧?现在显贵了,就开始学那些世家?只是曹睿看在夏侯家与曹家亲如骨肉的份上,再加上他刚登基不久,为了大局,他也只是把夏侯玄贬职以示警告。哪知待陇右事起,夏侯家的代言人夏侯,竟然又做出这种事来,终于让曹睿感觉到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此时的曹睿终于下定决心,对着曹肇缓缓地说道,“就是因为他是皇家宗亲,所以才更加要严查,不可轻易放过,不然何以震慑那些国之硕鼠?”国之硕鼠?曹肇听到这个评价,心里猛然一震:夏侯这一回,只怕在劫难逃啊。“长思你的背上怎么湿了?”曹睿这才注意到自己抚在曹肇背上的手掌有些汗津津的。曹肇勉强一笑,“陛下,这天气越发地热了,所以这才出汗。”“哦,是吗?来,我帮你看看……”长安行宫悄然语。陇西襄武兵戈起。汉军推着冲车,云梯,开始呐喊着向城下冲去。魏延勒马提刀,眼睛死死地盯着城上。他用了整整两天时间,这才填平了城下那宽深的护城河,然后又再破坏鹿角,推平隔墙,期间伤亡了足足近三千人,这才能正式冲到襄武城下。若不是有丞相替他挡住了时时游荡在周围的曹贼马军,让他能专心攻城,只怕这正式攻城的时间还要往后推。北伐之初,他就是先锋,同时他又是最先率军向陇西而来,没想到事到如今,陇右其他诸郡已下,其他各军皆有战功,他这个先锋却是没有得到一点功劳。想到这里,魏延盯着襄武城的目光更是怒火熊熊。靠着女墙掩护的曹军张弩射箭,城头上箭如雨下,许多汉军还没等到城墙下面,就已经永远地倒在了地上。对于征战多年的魏延这来,这只是司空见惯的事情罢了,也是攻城必要的牺牲,所以他目光根本没有看那些倒地的士卒。而是看着那冲车云梯什么时候能到达城下。“轰”!第一辆冲车直接撞向城门。接着,云梯开始被搭起,汉军蚁附而上。魏军占据着高处,毫不留情地射杀攻城的汉军。不少人才爬到一半,就惨叫着翻身掉了下去。人的生命,在这场同类残杀中显得极是渺小。就在魏军全力射杀的时候,不知不觉间,所有的云梯都已经搭上了城墙。从后方看去,城墙上密密麻麻的攀爬而上的士卒,如同蚂蚁一般。魏延眼中终于露出笑意,这凉州军,名声挺响,看来也就是马军精锐一些,守城却是一塌糊涂。已经有汉军士卒冲到了女墙边上,正要翻身而上,突然侧边有刀砍过来,那士卒倒也凶悍,一手抠住墙角,一手举刀挡住。只待对方力竭,他就是一声暴喝,竟然直接一个跟头翻上了城头。只是这先登的喜悦才刚刚持续不到几息时间,魏军的长枪就齐齐捅来,把他捅到墙外,直接往下面砸去。云梯上的士卒只觉得一个黑影砸下来,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尸体从云梯上砸落。“魏将军,这曹贼怎么没有放檑木滚石?”陈式看着越来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