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是酒过三巡开始谈事情,但在许游这里,是一坛酒喝完了,这才谈了一半正事。看到乌牛介绍费这么感兴趣,许游也跟着来了兴趣。他拍了拍乌牛,亲热地说道:“乌牛首领, 其实除了战马和大黑牛,你还有其它办法从我手里得到毛料。”“还,还有什么?”乌牛和译者都是有些茫然。草原上除了马匹牛羊,就剩下马粪牛粪羊粪,难道眼前这位汉人,也需要那些粪便来烧火取暖吗?“还有人啊。”许游嘿嘿一笑, 下意识地搓搓手,“现在我们这里, 需要大量的劳, 呃,劳动力。”“劳动力?”“对。”许游点头,“比如说,这里的草场需要人帮忙养牛羊,工坊里需要杂工,矿场里需要矿工,我们需要很多人手来干活。”两人不懂什么叫杂工矿工,但需要人手干活,还是听得明白的。但见乌牛眼睛一亮:“什么人都可以吗?”谈起这个,许游就熟练多了:“这就要看是哪种类型了。我们这里的人手,主要分成两种。”“哪两种?”“第一种,就是劳力,其实就像是你们部族里的那些羊奴,还有你们俘虏的那些奴隶。这种我们只要青壮和小孩,男女都行,不要干不了活的。”乌牛点头:“明白。”怎么可能不明白?草原上的部族纷争,哪个部族真要被别人吞并,最后能活下来的, 基本都是青壮。对于胜利者来说,那些老弱病残,除了浪费宝贵的粮食,根本没有别的用处。甚至在很多时候,若是胜利者部族粮食不足的时候,战败的部族,连青壮男子都要被杀掉,只留下牲畜和女人。“一个健康的奴隶,我可以给半匹战马的价钱,十匹毛料!”“如果你们可以介绍别人过来卖奴隶,他们每卖给我一个奴隶,我同样可以再白送你们一匹料。”乌牛闻言,眼睛都直了。译者忍不住地咽了一口口水。这不比介绍战马还赚?草原上战马不好找,两条腿的人,那不满地都是?许游看到他们的神色,满意一笑,然后抿了一口酒,继续说道:“当然, 我们也知道, 大伙在草原上,都是为了能更好地活下去。”“所以我们为了草原上的大伙着想,还准备了第二种情况。”“就是若是你们能劝说别的部族前来投靠我们。”说着,他伸出两根手指,“这种情况,我们就按所有人头算,不分老幼。”乌牛眼睛更直了。“老人也可以?”“可以。只要是草原上有人活不下去了,主动前来投靠我们,就可以算到里头。”许游侃侃而谈:“只要到这里的人,肯安安份份地听从安排,无论是在草原放牧,还是在工坊矿场干活。”“不但有吃有穿,还会有工钱,月结!无论是结钱还是结粮,那都好说。”“还有这等好事?”乌牛暗想,若真是如此,那我还不直接投靠了汉人呢!许游似乎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乌牛首领,这对部族的部众来说,自然是好事。但你可要听明白了,我们要的是,愿意安安份份听从我们安排的人。”“所以到时候,部族里的部众,肯定要被打散。”“那些首领,我们可以安排他衣食无忧,但同时他也会失去对部众发号施令的权力。”乌牛一怔,然后又说了一句话。译者翻译道:“那恐怕没人会愿意过来投靠。”许游摇头:“那可说不准。”真到活不下去的时候,谁能让他们活下去,谁才是真正的首领,不是吗?“乌牛首领只要把这个消息传出去就好。”乌牛虽然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但这個事情对他又没有什么坏处,于是他点了点头,算是应下。说不定万一有哪个吃了羊粪的家伙,真的愿意带人过来投靠呢?那他不就能白赚一大笔?相比于乌牛,译者反而是想得更多一些。买卖奴隶不要老弱病残,而主动投靠却可以算在里头。就算是有首领不想当人,想钻个空子,把自己的部众拉过来卖人头,可就卡在老弱病残这一关上过不去。会有首领不想当人吗?以译者这么多年在草原上生活的经验看来,这种首领不能说很多,但肯定不会稀少。所以也不知汉人定下这个规矩,究竟是经验丰富,还是考虑周密,能提前想到这一层。两日后,乌牛的其余族人果然通过山口来到平城榷场,欢天喜地地开始搬运小山一样的物资。在进入山口准备离开平城时,乌牛回过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后面那座还没有完全建起来的新城。在这两天的时间里,他在许游的帮助下,大致地游览了一下平城,好歹也是了解一些情况。诚如许游所许诺的那般,在平城周围生活的胡人,日子果真是比草原上好得多。想到这里,乌牛突然对译者说了一句:“你说,若是我们把许大人交代的事情办成了,那以后是不是就再也不用担心了?”译者听到没头没脑的这一句,有些不明所以。“以后就算是在草原上活不下去了,也可以率领族人来这里投靠许大人。”虽然说到时候会失去首领的权力,但同样也会获得补偿不是么?怪不得呢!乌牛觉得自己终于明白那个许大人说那句“那可说不准”是什么意思。毕竟无路可走的时候,活下去才是最重要的。原来他是早就想到这一层。听到首领这番话,译者这才知道首领竟是怀着这样的心思,一时无语。不过想起许游手里那些厚厚的精美毛料,数之不尽的粮食,雪白的盐巴,清冽的雪中火……译者咽了一口口水:“大人说得没错。这一次,我们比别人至少要快了一步,只要能进一步取得平城汉人的信任,我们就再也不用担心族人会被冻死饿死。”乌牛哈哈一笑:“没错,所以我们要快点赶路,趁着这个消息还没有被别人知道,想办法劝说别的部族来平城交换东西。”当乌牛的部众渐渐消失在山口,平城内的城墙上,正站着两个人,目送着他们离开。“他们算是今年来自最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帮我们把消息传出去。”许游吐出一口白气,对着身边的一个年青人说道。这个年青人,身材挺直,身上穿着又厚又长的军大衣。大衣没有扣扣子,带着寒意的风吹过,时不时掀起小腿处的军大衣的衣角。脚蹬牛皮靴,穿着军中特有的长裤,腰间戴着巴掌宽的牛皮腰带。若是头上再戴一顶后世的军帽,那就是活脱脱让那些梦回上海滩的女小布尔乔亚尖叫的年青有为军阀头子。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位年青人,面容稍稍有那么一些阴鸷,让人不敢太过亲近。许游比对方年长,但他同样没有敢轻视这个年青人。因为这个年青人,是皇家学院讲武堂的首席大师兄,张远,张牧之。同时也是冯中都护一直带在身边培养的学生。凉州军改编之后,原本身为凉州军副参谋长的他,被冯中都护举荐为护鲜卑校尉府长史。护鲜卑校尉王平,虽长于军戎,但所识不过十字。长史张远长于筹谋,擅处文书。一人领军防守平城各处山口要隘,一人坐守城中处理事务,配合还算不错。可以说,张远的升迁,代表着早年苍头黔首子弟出身的学生,开始正式踏入大汉帝国军政界的中层。若是再加上参与考课的皇家学院的学生,可以说,当年某只土鳖搞出来的腐鲲孵化池,终于孵出了小腐鲲。这些小腐鲲,虽然牙齿还很稚嫩,但已经寒光隐现。“足够了,既然他们能前来,就说明我们的消息已经传了出去。”张远虽然年纪不大,但却有着比同龄人更沉稳的心态:“他们带着这么多东西回去,瞒肯定是瞒不住的。”说到这里,他的嘴角微微一挑:“有了他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