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9章 退路听到司马懿这么一说,司马昭脸色顿时就是有些不安:“大人,我是不是不应该过来?还是,孩儿做错了什么?”司马懿略有叹息:“不是你的错,这个事情怪我,没有及时跟你说清楚,只是……唉!”只是有些话,说出来与不说出来,效果是不一样的。比如说,坚守洛阳城,城破后可降。这个事情,挑明了说和默认许可,就是两个性质。只督促坚守,底下的人,说不定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守到最后一步。而若是挑明了,就会让他们心存懈怠,说不得草草抵抗一下就举城而降——甚至连抵抗都没有,直接投降。而他们所要面对的,可是有深谋远虑之称的小文和。但凡有点异常,恐怕都会被此人察觉。到时候,自己这边的一些后续安排,说不得就要被人识破,乃至利用。这等对手,怎么小心谨慎都不为过。让自己的儿子亲守洛阳,就是为了证明自己坚守洛阳的决心。这样才能让下边的人相信,自己肯定会救援洛阳。司马懿一边想着,一边却是没有把话继续说下去,而是沉吟一下,问道:“子上,你是见过冯明文的人,你觉得,此人如何?”司马昭没有想到自家大人会这么问自己,他怔了一怔,然后认真地思索起来。虽说仅在长安与传说中的冯某人见过一面,但这一面,委实是令司马昭印象深刻无比(1109章)。光是第一眼看到那支雪地里巍然不动的铁骑,就让司马昭深受震撼。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当时冯明文身后那支铁骑,究竟是不是那支天下无双的铁甲骑军。至于与他亲自交谈过的冯某人,司马昭自然更是不敢有稍忘。不过就算如此,司马昭最终也只是面有羞愧地摇头:“大人,孩儿愚钝,实在是看不透冯明文。”“没有关系,你只说你所能看得到的。”司马懿已经不是第一次问司马昭对冯某人的看法。司马昭从冯某人手里换回王双后,他就问过一次。但很明显,那个时候的司马昭,事先根本没有想到还能亲自见到冯某人。更看不透,在那一场俘虏交换中,司马懿和冯某人在暗中的互相计算。事隔数年,司马昭也偶尔会想着,若是再来一次,自己应当如何应对才会更好。毕竟直面冯某人的机会,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特别是对为对手的自己等人来说,很难得。所以相比起最初时的想法,此时的司马昭,自然又多了一些看法。“抛去世人流传的那些说法,仅以孩儿那次所见,此人确实带兵有法,能亲自前来迎回细作,可谓礼遇士人。”“彼时他早已名满天下,但与那细作交谈时,面容恭敬,与孩儿交谈时,颇为有礼,可见绝非傲倨之人。”“还曾问起大人,对不能在大河边上与大人交战,遗憾之情,溢于言表,可见颇为自信。”司马懿突然打断了司马昭的话:“子上你很佩服他?”司马昭闻言,脸色僵了一下,然后点头:“不敢瞒大人,孩儿对他,确实有敬佩之意。”说着,叹息一声,神色甚至有些茫然:“孩儿与此人年纪差不了多少,却是文不成,武不就,更别说安邦治民……”早年他也曾颇是仰慕大魏的士子领袖“四聪八达”等人,但这些人在冯某人面前,根本就是不堪一提。独占天下八斗才气啊!每一篇流传出来的文章,皆是发前人所未有。陈王(即曹植)游东阿鱼山,制梵呗之谱,才刚刚从梵文里领悟到音韵之道。(注:曹植应该是第一个探索并总结诗歌格律的人,诗歌的格律,南北朝才初成,直到唐才完全成熟)冯某人的文章,却早已是集音韵之大成。怪不得就连陈王,也要自叹不如。至于武略,那就更不必提。此等人物,百年难遇。若司马昭没有见过冯某人便罢,最多也不过像司马师那样,明知有可能对上冯某人,但未必没有胆量一战。但他偏偏见过,不但见过,而且还亲自交谈过。再加上自家大人也曾败于此人手下。而自家兄长更惨,打败他的,听说正是冯某人亲信军将所率的亲卫。每每想起冯某人与自己交谈时的谦和模样,再想起大人与兄长的遭遇。特别是兄长去后,司马昭独自一人面对西边的压力,曾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面有谦和之色的冯某人,站在他的榻前,谦和地对自己说,司马郎君,起来了,想不到我们又见面了。他的身后,是肃杀冲天的铁骑,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随时要冲过来把自己踏成肉泥……所以,自己着急来邺城,其实未必不是存了畏惧之意。想到这里,司马昭悚然一惊,记起了对面还有大人。“大人,我……”“不必如此。”司马懿似乎已是看透了司马昭的心思,“敬佩也好,畏惧也罢,冯明文这个人,确实是个极为难缠的对手。”说到这里,他还自嘲地笑了一下:“为父当年还不是被人称是畏蜀如虎?但如今呢?不畏蜀的又有几人?”真不信邪的,多是跟随先帝去了下面。就连自己的儿子……想到这里,司马懿看向司马昭的眼神,又多了两分理解:“你畏之惧之,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司马昭被自家大人说穿了小心思,脸上微微一红。“但我们司马家,现在不能退啊,因为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司马懿叹息,“只要大魏还在一日,我们就一日不能退。”司马昭面上再泛起羞愧之色,低声道:“大人,孩儿知错了,孩儿明日就立刻回洛阳。”“不必了。”司马懿摇头,“既然来了,就没有必要着急回去了。”说着,他用略带深意的目光看向司马昭,“我这里正好有一事,想要让子上你去办。”司马昭连忙站起来:“大人请吩咐。”“我想让你再去一趟长安,再去见一次冯明文,帮我给他带一句话。”司马懿顿了一顿,似乎是要让司马昭集中精神听清楚了,这才接着说道:“君欲取洛阳乎?”司马昭大吃一惊,“大人,这?”“不要紧张,先坐下。”司马懿的手向下压了压。司马昭有些忐忑地坐下,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司马懿,他似乎着急想要从自家大人身上得到答案。司马懿却是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话,只是问了一句:“子上,依你之见,洛阳可守乎?”司马昭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摇头:“虽然我们有一拼之力,但……恐怕很难。”司马懿笑了一下,也不知道是在笑什么。只是继续问道:“既不可守,那你觉得,汉军为何要裹足于函谷关,迟迟不愿意攻打洛阳?”司马昭有些犹豫地回答道:“大概,可能,是因为与吴寇有盟约?”语气里,颇是不自信:“听说吴寇本可拿下上庸一地,但最后却是让给了汉国,所以会不会……”“这个自然是一部分原因。”司马懿缓缓地说道,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面上有讥讽之色:“但汉国借地之事,又不是第一次了,刘备当年能向孙权借南郡,其子刘禅再借一次洛阳,又有何不可?”“何况,吴寇远离洛阳,就算是汉军强硬进军,借口代管,只曰日后再还,难道吴人还能阻止不成?”“所以啊,”司马懿收起了脸上的讥讽之色,再看向司马昭,“汉国现在不取洛阳,非不欲,而是没有必要。”“因为在他们眼里,洛阳已经是他们的口中之物。现在不取,是因为准备尚不足。”上党一役,要说汉国没有什么损失,那就是在掩耳盗铃。不说魏延手下精兵损失大半,就连魏延自己也是伤重导致中了风痹不能再起来。更重要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