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若冰扭过身道:“当日你若早听我的,离开这儿,何至于——?”她的嗓子眼晃动了两下,两只眼睛泛出水雾,她用白色手巾擦了擦眼睛,冲谢小石道:“不如你现在就别干了,跟我离开这儿!”
话说到这儿,突然顿住,脸上飞出朵红云,便低下头去,手指绞着手巾转。
谢小石看着薛若冰的脖颈,白里透红,玉般莹润,他便像砧板上的鲤鱼似的挺了两下,道:“冰儿的好意俺心领了。可是明天,俺还要执行重大任务。要亲自监押圣上赏赐给武林盟的万两白银去龙家庄。此事俺在陛下面前立了军令状了,不能安全及时完成任务,提头来见!”
陆小翠倒退两步,道:“嚯嚯!还更来劲了!姑娘,你就甭理他了!”然后她手托着腮帮子,眼珠骨碌碌转了两转,点了下头,两眼闪出白光,嘴巴向上翘起,露出口雪白的银牙。
谢小石身子抖了下,寒毛直竖,他左右看看,双手叠起,下巴枕在上面,直勾勾看着面前的墙壁道:“大丈夫急流勇退。我寻思着,只要这次任务完成,我便可以向皇上交差,然后辞职,归隐江湖,和——”
说到这儿,他头忽地扬起,直勾勾看着门外,像泥塑木雕般纹丝不动了。
薛若冰和陆小翠见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然后转头看向门口。
薛若冰“呼”地站了起来,陆小翠则倒退了两步。门口不知何时站了位红衣女子,瓜子脸,柳叶眉,杏仁眼,樱桃小口,头上盘着发髻,身着红色水袖衫,脚穿黑色牛皮靴,左手拿着个巴掌大小的葫芦状青花瓷瓶,右手扶在门框上,站在门口纹丝不动,正是东方雪。
薛若冰嘴巴抿了抿,向两边弯弯翘起,手指炕头道:“东方姑娘,请里边坐!”
东方雪柳叶眉倒竖,杏眼圆睁,脸上像挂了层霜,道:“不必!”
谢小石手撑着炕头,支起半个身子,道:“雪儿来了,太好了!快给我钱,我现在急等钱用!”
东方雪额头“呼”地冒出团火,嘴唇咬了又咬,然后摇了摇头,扭过头去,眼角流下滴泪,顺着脸颊往下淌,然后她推了下门框,转身跑向门外,眨眼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谢小石眨了眨眼,左右看看,然后趴在炕上,纹丝不动。
薛若冰和陆小翠互相看看,退出了屋子。
在屋顶的瓦片上,斜躺着道士,身着灰袍,面似枯柴,三角眼,鹰钩鼻,颧骨突出像窝头,头发、胡子灰白,身后背着柄松纹古剑,正是玉空道长。
他左手拎着个酒坛,右手持只金黄的烧鸡,他照着鸡背咬了口,撕下块鸡蛋大小的肉,嚼了两口,咽下肚子,又朝嘴里灌了两口酒,翘起二郎腿,晃来晃去道:“贫道这下又有银子花了。无量尊!哈哈哈!”
第二天天还黑着时,谢小石骨碌从炕上爬起来,点亮了炕边桌上油灯,手在炕边摸来摸去,突然停下,看着枕头边叠成四方形的衣裤,纹丝不动。
红色的锦制官袍,黑色的面绒裤子,俱是崭新光亮,上面纤毫不染。
他穿好衣裤,低着头看看,道:“谁送的?”他走出屋子,脑袋晃来晃去道:“冰儿!冰儿!”
院子里黑沉沉,无丝毫声音。
他打开西厢房、正屋左右侧间的房门,里面已人去房空,回头看时,院子正中的晾衣绳上,挂着自己的旧衣裤,洗得干净如新。
谢小石走进正屋,点亮了桌上的油灯,将屋子照得如同白昼似的,桌子上放着个蓝布包裹,书包大小,展开看时,里面叠放着套衣裤,与自己身上穿的同样,折成四方形,除此之外,还有两套白色内衣裤和双黑色牛皮靴。
在衣服下面,有个白色锦缎包,打开来,里面是白花花的细丝锭纹银,每锭十两。在银两中,有张土黄牛皮纸,巴掌大小,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小石头:我和小翠有事先走,祝你顺利完成任务!包裹内的三百两纹银,算是盘缠路费,于路好生呆着,莫再沿路抢劫。薛若冰”
谢小石鼻子头发红,眼泪“扑嗒扑嗒”滴下来,鼻子“呼啦呼啦”地抽抽,道:“冰儿真是太好了!可是谁沿路抢劫了?”
他把纸条折成长方形,把包银子的锦缎四下巴掌大的块来,将纸条包起来,摸了又摸,然后揣入袖口。他点出二十锭银子,找了块白布包上,放入袖口,然后把包裹重新包好,回到东厢房,放到自己枕头下面,按了三五下,眉毛顿时向上飞起,两眼闪闪发光,红光满面,挺直胸膛,迈着方步,走出门外,直走向皇宫。
朝堂上,文东武西,站满大殿,他们昂首挺胸,笔直而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