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错了?
那是意味着郑士承最终的确因为贞娘妖的身份而抛弃了她吗?
陆尘心心里总觉得不忿,尽管这本是与他无关的事,贞娘杀了人,他没有抓错人,对他而言,这甚至算是一件好事。
可幻术背后的真相,是那么吸引人。
他还想再问,低头看时,赤曦却已合上眼睡着了。
她呼吸绵长,全无戒心,把自己最脆弱柔软的一面在他面前展开。
他不敢动弹,怕打扰了她的清梦,只是轻轻呢喃了一句话。
“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你而去的。”
*
第二日一早,太阳跳出山岳之前,赤曦准时醒来,迷迷糊糊地揉着自己被屋脊硌得生疼的后背。
见她狼狈,陆尘心忍俊不禁,反被她瞪了一眼。
“你昨夜若是拦着我,不让我睡就好了。”
陆尘心提醒她,“是你自己困了。”
赤曦不甘心地伸了个懒腰,“同为妖神鬼怪,我这具身子实在太不顶用。如此嗜睡,该不会是病了吧?”
虽然别人一直说烨鸟百病不侵,可具体怎么样谁知道呢?
“这实在无前例可循,你如果不放心,等离开这里,我们可以去神界看看。”
“神界啊。”
赤曦的语气颇有些慨叹的意思。
神界从前也是她撒欢的乐园,只是上古纪之后,古神凋零,神界也渐渐荒芜,她已有十几万年没有回去过了。
陆尘心见她出神,便猜测她肯定是想起了从前的事。
“早些年,我听说有古神开启神界之门,茂盛的无色花簇簇拥拥,填满了整个神界。”
“无色花?”赤曦眼角染上笑意,“没有我的罗雀花好看。”
她看待事物的角度总是很清奇,陆尘心已经习惯了。
“无色花有神性,是众神创世的根基。”
他这是在提醒她,有人能够开启神界之门,难保不会有人利用远古众神遗留下来的东西做点什么。
祝霄在创下天庭时,便关闭了六界之中位于仙界内唯一一个通往神界的入口,那时存世的古神已为数不多,大多愿意归隐,便也没人与他有争执,神界就这样被封存了十几万年。
“如今这世上,敢不把祝霄放在眼里,公然违背他的旨意之人已很少了,那个开启神界之门的人是谁?”
“不知。”
“不知?!”赤曦不禁侧目,“这么大的事,你在青郃都听说了,天庭想必已传的沸沸扬扬,怎会不知是何人?”
陆尘心曾经也觉得此事荒谬,可事实的确如此。
“神界之门开启是关乎六界的大事,我也曾上天庭向当初的旧友打听过,的确无人知晓,乃至于祝霄。”
闻言,赤曦反倒更好奇那人是谁了。
“能在祝霄面前瞒天过海,可真是十分了不得的本事,这六界怕是没几个人有这样的水平。”
陆尘心听出她的言下之意。
“你是怀疑梵蓁?”
“除了她,我实在想不出第二个人。”
陆尘心笑了笑,“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梵蓁就算再强,仍然是妖,开启那扇门的只能是位古神,那是唯一可以确定的事。”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你未免对余下的古神太不自信了。”
这世上存世的古神虽然不多,但毕竟都是从洪荒时期就存在的,在那时哪怕蝼蚁般的人物,放到当下也足以撼动一方天地。
梵蓁虽强,但面对远古的神威,未必仍然无敌。
赤曦幽幽叹了口气。
陆尘心讶异道,“在不清楚梵蓁的真正目的之前,有人会站在我们一边帮忙,难道不好吗?你怎么叹气了?”
“我是想,还有那么多人压在咱们的头上,得想办法把他们踢走才好啊。”
饶是陆尘心很想正正经经地跟她讨论要是,还是无奈地笑了。
“能力越强,意味着需要承担的责任就越大,你若当真踢走了他们,就得是你站在那清冷的神界,眷顾苍生了。”
“那还是算了吧。”赤曦狡黠一笑,她顺势挽上陆尘心的胳膊,“我更愿意和你回到人间去,找个深山老林,过咱们的小日子。”
陆尘心眼底的笑意愈深,他语意温柔,只答了一个“好”字,在赤曦听来却胜过千言万语。
还有什么比将来的承诺更美好呢?哪怕她见过很多,自以为看透了很多,终究也不过是个俗人罢了。
*
两人在太阳出来前跳下屋顶。
不知是巧合,还是幻境中的一些条件设置,他们落地那一刻,不远处便有一个老妪推门出来,将木盆里的水泼在长街边上。
陆陆续续地有人出门开始摆摊,他们看见邻里,便一边收拾,一边笑着招呼,还会谈论昨日郑府盛大的婚礼。
一切都真实得不像一个幻境。
“你如果一直舍不得破坏蛇妖的美梦,我们大概得留在这儿陪他们白头到老了。”
陆尘心用一个有趣的方式提醒她。
赤曦牵住他的手,用拇指的指甲在他的掌心轻轻刮了刮。
“那我们也在这里白头到老好了。”
陆尘心扭头看向她,姑娘的脸上洋溢着笑,如这阳光灿烂。
他微微无奈,可怎么能拒绝呢?
“这样也好。”
理论上,他们有无尽的生命,即便真的在这个幻境中耗个几十年,又有什么所谓呢?
至少他们拥有彼此。
“傻子。”赤曦笑着骂他,“咱们还得出去阻止梵蓁,拯救世界呢。”
“阻止梵蓁?”陆尘心发誓,他从来没说过这样的话。
“虽然我不知道梵蓁那条死蛇究竟在想什么,但我知道她对你来说,一定也是很重要的人。”
“当初离开洪荒的时候,是她带我走出爹娘离世的阴影。”
梵蓁对他而言的确有些特殊,但他不希望赤曦误会。
毕竟虽然从来没人明说过,但神幽还在世时,赤曦和梵蓁天天又是打架又是吵架地争风吃醋,总不会是为了一比本事的高下吧?
赤曦笑了笑,凑到他耳边。
“悄悄跟你说哦,虽然那条死蛇总是针对我,但对我而言,她也是很重要的朋友。”
是从上古纪陪伴她到现在,唯一的朋友了。
她重新站好,方才那句耳语仿佛从未出现过。
“虽然她坑我,但我可不希望这六界往后没有她了,否则会很无聊的。”
“无聊?”
“毕竟很难找到下一个明明能暴揍我,但每次都手下留情的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