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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衫盘膝端坐绣架面前,时而凝眉深思,时而飞针走线;绣架帛上左下角处的桃花早已绣好:蕊瓣红艳欲滴,叶梗青碧夺目;铁黑色的枝柯间,又停落着两只正在相互梳理羽毛的喜鹊。此刻,两只喜鹊的雏形已成,黄衫正用五色花线精心绣着一只喜鹊红润如珠的眼睛。
“枫晩亭”下,雯雯郡主手把长剑,正在按照对面石壁上悬挂的“素女剑法”图谱,一招一式练得极是专注;素君则将金丝鸟笼挂于亭前树下,双手掐腰,站在一旁悉心静观。
黄衫绣着绣着,慢慢有些分神起来,耳畔回响起了父亲当初的叮咛话语:
衫儿,赵珏及其党羽的起兵盟书藏于襄阳王府中的“冲霄楼”里。“冲霄楼”内机关重重,消息遍地,寻常人等绝难进去;即便进去,也是非死即伤,罕得活着出来。倘你刺杀赵珏未果,能将“冲霄楼”一火焚毁,也算得大功一件!……
接着,黄衫又由“冲霄楼”联想到了赵珏。几天来,赵珏的音容笑貌总在她的眼前萦绕徘徊,挥之不去;半日不见,便觉得心内空落落的。暗想:不会是……爱上了他吧?不,不不,绝无可能!虽然赵珏和自己一见倾心,言谈行止又不似坏人,但自己与他,也只能逢场作戏,虚与委蛇,而决不可产生丝毫的情意,否则,动手之日,自己如何狠得下心去呢?可是,自己亦明明对他有着好感啊!……
思来想去,不能十分拿定主意,唯有在心中默默告诫自己:黄衫哪黄衫,你是奉了父亲严命,肩负天下大义,前来谋刺赵珏的,可千万不能意气用事,将一腔情愫,倾洒在了他的身上啊……
黄衫脑海中忽而父亲,忽而赵珏,思绪联翩,漂浮不定,手下却依旧飞针走线,丝毫未停;半晌,细看帛图时,不由连连叫起苦来:“呀,喜鹊眼珠应用红色丝线绣成,绣到一半时候,我竟不知怎的换了粉色;还有,眼白地方不该尽用银线,还该羼些灰线的……”手忙脚乱的拆线时,一不小心绣针竟刺中了左手拇指,疼得“啊呀”叫出声来,针口处早有一滴鲜血殷殷涌出,凝聚成红花模样,赶紧把手指头伸进口中,轻轻的吮吸着。
线娘独在花草丛中追扑蝴蝶,忙得不亦乐乎,累得气喘吁吁,牙雕般的鼻尖上挂着粒粒晶莹香汗,更衬得唇红面白娇痴可爱;听得黄衫吃疼叫声,立刻屁颠屁颠返身跑回,看着黄衫柳眉微蹙,杏眼半睁,一面咬牙咝咝吸气,一面红唇轻吮素手,扑哧一笑,低声说道:
“小姐,是不是荡了一场秋千,便荡出病来了?这也难怪,春光明媚,万物竞发,小姐十七大八的姑娘家,心里有些胡思乱想也是正常的嘛!嗬嗬,嘿嘿……”
黄衫听得线娘胡言乱语,登时又好气又好笑,低声喝骂道:“偏你这小厮,整日里满肚子的花花肠子,全无半点自重模样,和人家素君相比,可真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线娘立刻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腔调道:“小姐,奴婢错了,奴婢该打,奴婢该朝死里狠打!……”
忽然,“枫晩亭”方向传来“呯”的一响,黄衫扭头看时,却是雯雯郡主将长剑摔于地上,口内气咻咻的语道:“本欲练成这‘素女剑法’,将来也做个花木兰、浣纱夫人那样的巾帼英雄闺阁将军,驰骋疆场,杀敌立功,帮助哥哥成就报仇复国大业;却不想缺乏名师指点,练来练去,只是一些花拳绣腿,软绵绵的全无半点实用之处!”一面赌气说话,一面坐至亭畔琴前,对着满目怪石松篁,轻舒素手,漫调轸弦,娇声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