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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正是早饭稍后一些的时候,外面春日红润,惠风和畅,天光明媚,万物生辉;然而逼仄的小佛堂内,却依旧是香烟缥缈,光色幽暗,到处都似在颤动着丝丝的阴冷之气。孟姥姥和费阿公、公孙黄石三人各自枯坐椅内,木雕泥塑般的既僵然不动,又缄默无语,那沮丧阴郁的表情,更增添了这座小院压抑得几近令人窒息的氛围。
“这么说来,赵祯那厮确然没死?”
不知过了多久,孟姥姥抬手掠了一把鬓边银发,鱼纹纵横的双目紧紧盯着公孙黄石,口气颇似不甘的问道;两天三夜的焦心等待,极度过分的悲绝失望,使得她的眼窝深陷,脸颊削瘦,仿佛又苍老了十岁。
“确然没死!”公孙黄石清了清嗓子,摊开右手手掌,掌心正中托着一份核桃大小的蜡丸密书,语气肯定的答道,“鸡鸣五鼓时分,山人接到了这份飞鸽传书,由派往邓州的探马连夜送来;内言昨晚傍黑,有人在邓州城南一家道旁村店门外,亲眼看到了赵祯一行。”
孟姥姥的脸色阴郁得几乎都能拧出水来,口中喃喃呐呐的念叨着:“看来这次行动毕竟没有成功,看来这次行动毕竟没有成功……”
费阿公满目伤感的望了孟姥姥一眼,身子后仰,肩靠椅背,怅怅的吐出了一口郁气:“看来天不灭曹啊!参天老怪神功当世罕见,‘眉山四鬼’从旁鼎力相助,又有数百西山寨丁四面围得铁桶一般,而且还燃了那样一场大火,就连‘龙居寺’都被夷为平地,可怎么就偏偏让赵祯逃掉了呢!——莫非那厮、那厮……真有神助?”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孟姥姥双目寒光闪闪,从牙缝里迸出了几个字后,颤巍巍的站起身来,拄杖踱了几步,哑声说道,“这次弑杀赵祯未成,还有下次;下次不成,还有下下次。我就不信,端阳起兵之前,他赵祯究竟能够躲得过我们的几次弑杀?”
孟姥姥的语声原本极是铿锵有力,寒凉森森,然而眨眼之间就变得虚弱不堪了:
“唉,话虽这样说,可是珏儿也太过不成器了:方才赵福来报,珏儿功课完后,就带着雯雯还有那个什么黄衫一行二十余人,招招摇摇的出府而去,说是赶往校场操演军马,其实却是去了西山游春踏青。就在前夜,‘冲霄楼’再次被人闯入,他也不管不问,竟是一副全不上心的模样;若不是我事先暗藏楼中,觑准机会偷袭那厮一掌,只怕那厮还真的就能得手了呢……”
费阿公温笑一声,独手提起几下的黄釉酒坛,斟满酒碗,然后端起一饮而尽,砸着口唇说道:“朕早说过,珏儿不过是我们手中的一颗棋子,而我们推出珏儿,亦不过借其名望招徕天下人心而已,便不成器,又何足为虑?将来大事一举,义帜一张,自有庆雄出来维持局面罢了。倒是各地的起兵盟书存放于‘冲霄楼’内;‘冲霄楼’虽机关重重,消息连环,但也不可大意,还须加派卫兵,小心防守为上!”
孟姥姥点了点头,返身端立几前,双目注视着费阿公,以征询的语气说道:
“陛下,我们原本联络吴越的钱俶旧部、漳泉的陈洪进旧部,还有川西的王小波李顺旧部,约定后日传檄天下,拥戴珏儿,然后同时起兵杀奔东京;再由京中潘昱作为内应,北方契丹、西北党项陈兵边境,牵制朝廷军力。虽说大宋皇朝目今已树大叶茂,根深蒂固,但也要四面积薪,八方点火,让赵氏家族不得安宁。眼下赵祯没死,看来也只有飞鸽传书,暂令各地按兵不动,以免过早打草惊蛇?”
费阿公闻言,点了点头,然后脖颈仰靠椅背,道:“这个自然。赵祯没死,我们也只有按照原定计划端阳起兵了!”
公孙黄石亦站起身来,往返踱了两步,手摇羽扇,捻须眯目说道:“夫人提起潘昱,山人倒是想起了一件事情:那个被李太江强抢送往东京潘昱府中,叫做陈艳娘的,目下已被我们成功买通啦。那陈艳娘原本性情极是泼辣凌厉,无论怎样重金厚禄利诱,终是不从,后来便将陈婆子一绳子捆起,威胁她说要送往开封府,查勘当日开店时候杀人劫财的旧事,那陈艳娘这才乖乖的就了范。嘿嘿……”
“公孙先生,”费阿公慢慢闭上双目,插话说道,“既然你说赵祯那厮已到邓州,我们何不传命黄成简就地搜索其去向踪迹,然后……?”
公孙黄石哂笑一声,以手抚须,摇头晃脑的说道:“不可不可。据山人所知,黄成简此人首鼠两端,城府深沉,就似一潭浊水,汪汪荡荡看不到底。所以,他虽在起兵盟书上面签了姓名,仍旧不可轻易托付大事!”
说到这里,公孙黄石话锋一转,面上现出狞厉之色:“不过嘛,我们倒可利用黄成简与柴宗庆不和,在柴宗庆身上做做文章;只要探得赵祯的确切去向,山人我便自有安排!”喜欢大宋萁豆劫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大宋萁豆劫泽雨轩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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