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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真是假,是梦是幻?为什么这样的一幕隔三差五便会浮现眼前?
……延庆宫中,一抹残阳透过琉璃亮瓦照射进来,淡淡的落于窗前地上;宫内宫外,庄严肃穆,鸦雀无声,就连空气也都仿佛凝固了似的。六十五岁的刘太后静静的仰卧榻间,面色泛白,双目黯淡。她,终于油尽灯枯,走到了自己的生命尽头。
赵祯屈膝跪于榻前,虽垂首无语,却思绪纷纭,情感复杂;就在刚才,母后屏退翘首鹄立的托孤重臣和端汤侍药的太监宫女,只命他一个人留了下来。母后平日不苟言笑,话语寡淡冷厉,事事处处总是让他有种敬而畏之的感觉;所以对于母后,他并无太多的感情,甚至明知她即将逝去,永生不能再见,却仍生出一种如释重负、如得解脱的心理。
他知道此时此刻,母后单单留下自己,一定有极其重要极其绝密的话说,因此心里既忐忑,又惶惑,甚至亟盼这段时光能够快速的流去。然而母后偏偏沉默无语,而他,也只有俯首屈膝,一动不动的保持着跪姿了。
三月的汴梁,桃花开了,杏花开了,燕子也自南方回归了来,呼朋唤友,倏来倏往,轻俏的穿掠空中,然而春寒却依旧料峭逼人,挥之不去;尽管南窗下面的兽炉内炭火通红,暖气氤氲,可赵祯还是感到了阵阵流荡着的侵骨透肤的冷意;他双手着地,不知过了多久,正在腿酸脚麻之际,终于听到了一声微弱苍凉的呼唤:
“益儿!……”
赵祯猛的抬起头来,看到母后银白乱发的遮掩下,一滴浑浊发黄的老泪正沿着刻满皱纹的眼角缓缓溢出,慢慢淌过枯皱犹若核桃的脸颊。“母后!”赵祯止不住有些鼻子发酸,嗓音沙沙的叫了一声。
刘太后仿佛并未听到他的呼唤,唯双目瞪视殿顶藻井,使劲的吸了口气,似乎在积聚着全身最后的力量;许久,方才幽幽说道:
“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益儿,母后这就要去了!母后此刻多想站起身来,去往宫外,不,哪怕就是在宫内,在榻前走上几步啊;可母后不能了,母后没有那么多的力气,也没有那么好的福气了!……
“事到如今,母后才真正明白,以往的追名逐利,勾心斗角,是多么的虚无荒诞,又是多么的了无意趣呀!益儿,母后就要去了,永远的去了,可母后想在临去之前,和你说说心里的话……”
赵祯心头一阵暖意浮起,情不自禁的握住了刘太后露于锦被外面的右手,叫道:
“不,母后,不会的,你不过是略略着了点风寒,太医们正在外面会议病情、斟酌药方呢。母后,你还年轻,你还有许多大事要做呢,你还要协同益儿处理军国重务,陪伴益儿巡视全国各地呢!母后,外面虽冷,可花儿开了,柳丝绽了,春天已经来了……”
“不会了,不会了……”刘太后艰难的摇了摇头,嘴角边漾过一丝苦笑,努力聚拢着目光望向殿顶的藻井;片刻,喘了口气,继续幽幽的讲道:
“十六岁那年的冬天,母后随着哥哥,也就是你的舅舅刘美,走出蜀川的崇山峻岭,来到了京都汴梁。我们背着银器作摇着拨浪鼓,走街串巷为人打造银器,依靠辛劳和手艺,换取一点点微薄的酬报。……
“我们最初的愿望,就是能在汴梁混口饭吃,就是能在汴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把日子一天天的捱过下去。可是,一个偶然的机会,母后邂逅了你的父皇;母后知道,母后的机遇来了,这种机遇对于母后这样的底层女子来说,简直就是上天的垂顾和恩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