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衫搬过罩子,将几案上的香糖馃子、米粽、木瓜等各色端阳节物一并罩住;那罩子以金黄色的细竹篾作骨,外糊薄而透明的蝉翼绿纱,罩在食物上既挡蚊蚋,又遮灰尘,十分的实用。一切整理完毕,黄衫擦了擦额头香汗,吩咐线娘托上金丝鸟笼,两人一道袅步走向了寝宫外面。
偌大的王府,往日熙熙攘攘,人来人去,即便是在深夜,偶尔梦中醒来,也能听到值守兵丁提铃喝号、嘈嘈切切的声音,然而此刻却因了起兵仪式,到处都显得空落落的,除去几个执事的太监宫女之外,沿路几乎没有看见一个闲人。
黄衫漫步于前,线娘跟随于后,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一径走至了人去楼空的雯雯郡主寝宫门前;线娘放下金丝鸟笼,搬来一张春凳,黄衫踩踏上去,亲自动手将一个菖蒲刻做的小人钉于门楣上面。钉完菖蒲小人,黄衫跳下春凳,一面在心里默祝着雯雯郡主在外安好,赵珏起兵能够顺利,一面转身回头,凝目望向金丝鸟笼中的白鹦鹉。
白鹦鹉见黄衫望它,竟也侧歪脑袋,瞪圆米粒般的眼珠,一眨不眨的和黄衫对视着。雯雯郡主不在,整座王府失去了许多的生气,就连白鹦鹉亦整日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无论怎样逗弄调教,总也不肯说一句话。她是在思念着雯雯郡主呢!——唉,畜禽尚且如此,何况人乎?……良久,黄衫方重重的舒了口气,转身走向仪门,线娘急忙托了金丝鸟笼,亦步亦趋的跟随于后。
“往年的这个节日,父亲总要提前一天吩咐厨娘以瓜叶裹上黏米,或加以枣糖,或加以碾碎的松栗胡桃、姜桂麝香,做成各色各样香香甜甜的粽子,又以艾灰淋的汁水煮熟后摆放桌上,用罩子罩盖严实;端阳节一大清早起床,父亲便要命我在母亲的灵牌面前燃上一炷香烟,跪叩三个响头,然后我们才坐下来,揭去罩子,开始慢慢的享用。”黄衫叹了口气,一面漫步行进一面喁喁低语道,“父亲还会给我倒上一小杯雄黄酒,说端阳节喝了雄黄酒,蚊虫不叮,蝎蛇绕道……不知今年父亲一个人,又该怎样孤零零的度过这个端阳节呢?”
“是吗?”线娘以袖掩口而笑,双眸盯着黄衫,语气神秘而又低微,“我看姑娘思念老爷的心,其实不过三分;而思念王爷的心,只怕便占了七分吧!”
黄衫登时脸色一红,啐道:“我打你这张小油嘴儿,没事只管胡乱说些什么!”话虽这样讲,心下倒也着实思念起赵珏来:昨晚烛下连夜刻做两个菖蒲小人,本想一个钉于雯雯郡主寝宫门前,一个送于赵珏携带身上辟邪,不想赵珏昨夜至今竟未踏回王府半步;寻思此刻赵珏参加起兵仪式,三日后又要率领中军出发,只怕战事未毕,便终无相见之日。那么,那么这场战争究竟要持续多少时日呢?赵珏在这场战争中是会胜利还是失败呢?……
嗟叹许久,黄衫竟自低眉蹙额,轻声哼唱道:
门儿高挂艾人儿,鹅儿粉扑儿,结儿缀着小符儿,蛇儿百索儿,纱帕子玉环儿,孩儿书扇儿,奴儿自是豆娘儿……
这是父亲教唱的端阳儿歌,黄衫自打咿呀学语开始,便将其哼唱得滚瓜烂熟;哼唱了很多年,却只是不解其中意思,——如今才明白里面道的全系端阳节物。
“哎,我给姑娘出个主意,我们不若女扮男妆,就象当年的花木兰将军一般,跟随大军出征。那样姑娘就可以天天见到王爷啦!”线娘以为黄衫唱歌,总是思念赵珏之故,伸过头来,神秘兮兮的说道。
“女扮男妆?……”黄衫迟疑一下,猛然醒来,登时粉脸羞红,咬牙嗔道,“你以为那军营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啊?再说了,谁告诉你我想天天见到王爷了啊?”
线娘调皮的吐了吐舌头,低声咕哝一句道:“不想见王爷,——不想见王爷干吗王爷一走就一整天的苦着脸啊?”
……不知赵珏率军开拔前线,会不会和父亲觌面相逢?两人倘若觌面为敌,自己又该偏向哪一方呢?唉,自己本来遵奉父命,一心一意前来襄阳谋刺赵珏,不想却竟惹出了这样的一场情缘……黄衫大步走了在前,并未听见线娘的嘟囔,只管皱眉思索着。喜欢大宋萁豆劫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大宋萁豆劫泽雨轩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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