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庆雄和欧阳忠雄两军辖驻地盘,以两座村落之间的一条蜿蜒便道为界;便道两旁,每隔二十来丈远近,便有八名贯甲哨兵手执火把,肩荷戈戟,来来往往的巡逻游弋着。这八名哨兵自然分属孔庆雄和欧阳忠雄所部,两两结队,相向而行,巡至便道碰面,便即各自转身原路返回,端的各行其是,井水不犯河水。
“嗖”的一响,孔庆雄这边,一枚生硬枣子飞来,不偏不倚的砸中一名哨兵脑勺;那哨兵刚由便道转回,疼得龇牙咧嘴,扭头过去,怒气冲冲的喝道:“对面的儿子,干嘛暗中偷砸老子?”
欧阳忠雄那边的哨兵回过头来,煌煌火把下面,满副委屈无辜的口气:“天地良心,老子这不是好好的走着嘛,哪里就偷砸儿子啦?”
于是不再争执,四名哨兵执炬荷戟,继续背向而行;不想各自走开数步,突然“嗖”的一声,又有一枚生硬枣子飞来,依旧不偏不倚,正砸中了欧阳忠雄这边一名哨兵的后脑。那哨兵摸着被砸得生疼的后脑,回头吼道:“儿子,老子说过没有砸你,你怎的不肯相信,反倒砸起老子来啦?”
“儿子没有偷砸老子,老子又怎会偷砸儿子呢?”孔庆雄那边的哨兵停脚转头,嬉笑答道。
……
熊熊火光下面,两人先是破口詈骂着,后又进前数步,横戟拔刀,怒目相向几至动手厮殴,引得各自一方巡逻的哨兵队伍纷纷围拢上来,或询问缘由,或注目旁观,噪杂不休。欧阳忠雄这边,赶巧有几名前数日中毒呕吐的士兵,早就对孔庆雄所部军兵恚恨在心,便趁机伸手戗指,污言秽语,指桑骂槐的诬诟着孔庆雄部下的哨兵。孔庆雄所部哨兵无端被诟,自然不肯示弱,亦纷纷戗指回骂着。双方距离越趋越近,喝詈声音越来越高,又甚而拔刀仗剑蠢蠢欲斗,但却俱惮于军法,谁也不敢真正动手。
两枚枣子,其实各由江柏春、夏宜春投掷。两人原本隐身道旁一株枣树的枝叶中间,居高临下以枣掷人,激起事变;此刻更趁着喧嚣杂乱间隙,呼哨一声,悄然腾跃而下,分别混进了诟詈双方队中,却是一个孔庆雄所部军兵装束,一个欧阳忠雄所部军兵装束。众人只顾得怒目相向,戗指对骂,再加夜色幽晦,哪里会注意到突然间多出了两人?
江柏春忽的窜至前面,手指欧阳忠雄所部的哨兵头目,朝向孔庆雄所部军兵叫道:“弟兄们,咱营前几日夜间丢失的酒肉已经查证清楚,原来全是他们偷去的。这帮饿死鬼托生的贪吃贼,八辈子改不掉匪性的淹死鬼,偷吃别人家的东西,早晚总得断子绝孙!”
夏宜春则由欧阳忠雄哨兵队里钻出,摇头晃脑,文绉绉的回骂道:“放屁也放屁也,臭气冲天熏人欲窒也。明明是尔等这帮孙子那天早晨车载牛驮,派人送过来孝敬爷们的,如今反倒诬人为盗;这送过来就送过来吧,却又偏不清洗干净,害得爷们吃后喝后上吐下泻,小命差点丢之乎也。你们这帮不敬祖宗的山贼,泼皮腌臜的无赖,爷们恭祝尔等上山滚坡,下河溺水,早晚亦不得好死矣!”
两人文白间杂,嬉笑怒骂,嗓门比谁都高,动作比谁都大;又矩跃曲踊,渐趋渐近,引得诟詈双方纷纷瞩目过来。忽然,江柏春拔刀便砍了过去,正中夏宜春肩头,——却是一柄涂了白漆的木制假刀。夏宜春手捂肩头,又将预先准备好的猪血涂抹肩上脸上,又蹦又跳又嚎又叫:“唔呀,不好了,杀人啦,杀人啦,这帮不敬祖宗的山贼,泼皮腌臜的无赖竟敢动手杀人啦。弟兄们快抄家伙上啊!”
夏宜春和江柏春一唱一和,配合得惟妙惟肖,天衣无缝;尽有煌煌火把聚耀,数十双眼睛注目,然而毕竟夜色昏暗,魅影幢幢,众人哪里能够辨得清楚,又哪里能够察出破绽?江柏春拔刀斫人,痛下杀手,夏宜春又跳又嚎,嗓音惨烈;孔庆雄和欧阳忠雄两部哨兵原本已是一触即燃,此刻更被激得犹如火上浇油,早把军纪法规抛至了九霄云外。二十余名哨兵纷纷掣刀出手,一方咬牙大叫道:“弟兄们,他们先拿拌了毒药的酒肉给我们吃,又诬赖我们偷砸他们,分明是对我们进行公然挑衅,不如拼他娘的啦!”
另一方则挥刀怒吼道:“弟兄们,我们在前线拼死卖命,每天死伤无数,他们非但袖手旁观,还偷我们的酒肉,砸我们的弟兄,这次更先动刀砍人,这口气谁忍得下去,便是婊子养的。咱们和他们拼了吧!”
双方各自发一声喊,登时刀来戈迎,剑刺戟挡,竟在暗夜里混战了起来。
众人的打斗呼喝之声,早惊醒了各自营帐酣梦中的军卒,大家纷纷懵里懵懂蜂拥蚁聚奔来,连声喝问着:“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江柏春、夏宜春并不回答,只是长刀利剑,劈斫杀伐,各将对方激得满头火起;于是不再多言,只管拔剑仗戟,加入到了混战队伍,大刀阔斧的戮斫劈刺。不多一时,煌煌火光下,打斗双方竟围集至数百人之多,一场小规模的殴斗,很快便演变成了大规模的火拼。喜欢大宋萁豆劫请大家收藏:(www.zeyuxuan.cc)大宋萁豆劫泽雨轩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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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