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1 / 2)

二十名粗莽剽悍的络腮大汉红衣短褐,宽袖左衽,肩扛雪亮烁目的鬼头环刀,手执熊熊燃烧的松油火把,呈雁翅形状钉子般的分列军帐两侧;又有一口硕大几似碾盘的鼎镬端正摆放军帐门前两丈远处,镬下烈火毕毕剥剥,镬内麻油翻滚沸腾。

幽暗缭绕的烟火光中,欧阳忠雄全装贯甲,两手据案,脖颈倾力前伸,双目闪射着凶暴的寒光,口气阴冷如冰,令人毛骨悚然:

“百面郎君夏宜春别来无恙乎?——前次尊趾临降洞庭总寨,忠雄于开筵传觞、盛情款待之余,又派表妹陪伴厮守,同宿峰巅孤庙,本意红袖添香,长铗奏乐,为武林添一传奇佳话;不想非但百面郎君,便是表妹也竟一去不返,杳如黄鹤。而今夜沉更静,突然求见,莫非欲效苏秦、张仪而做朝廷说客乎?也罢,看在你于江湖上颇有令名的面子上,忠雄便就成全你一次。请尔试为忠雄一言,倘若说得有理,忠雄甘愿俯就朝廷,虽死无恨;倘若说得无理,嘿嘿,昔年田光曾烹骊生,朱粲曾蒸段悫……”

言语至此,欧阳忠雄目光陡转狰狞,引颈望了一眼帐前鼎镬:“那就请君入镬,让忠雄名姓亦跟着田光、朱粲永著史册吧!”

夏宜春孤身站于两排雪亮的锋刃中间,“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摇了两摇,神色平静,朗声而笑,道:“夏某此行,专为救拔欧阳将军出于泥淖滩涂,履足阳关大道;将军如此对待夏某,只怕传扬出去,必为天下智人贤士所笑,更必使将军令名美誉有污矣!”

欧阳忠雄“啪”的一拍几案,高声喝道:“夏宜春,尔之性命尚且难逾今宵,又何谈施救他人?有话便说,无话便请自就鼎镬,我等忙于劫舍打家,杀人放火,谁耐烦在这里和你费时啰嗦?”

“将军可闻土偶人与木偶人故事否?”夏宜春神色不变,镇定若常,一面手摇折扇一面侃侃语笑,“夫天将雨,木偶人欣欣然谓土偶人曰:子必败矣,子必败矣!土偶人笑曰:吾虽败,仍归于土;子虽不败,然遭雨漂流,不知所归矣!今夏某与欧阳将军相比,有似土偶人与木偶人耳。实言相告,夏某确系说客,亦确为劝服将军降顺朝廷而来;然夏某自愧无苏秦之智,张仪之才,口不能悬河,舌不能生莲,更不肯胶柱鼓瑟,刻舟求剑,做对牛弹琴蠢事,故愿自就鼎镬,以明心志。尚请将军看在夏某一片愚诚面上,敛尸以归故乡!”言毕以衣裹首,慨然转身,大步迈向鼎镬。

欧阳忠雄引颈注目,凝视夏宜春背影移时,忽然一拍几案,仰天磔磔大笑,说道:“知难而退,不失自知之明;临危不惧,算得血性汉子!百面郎君只管放心,敛尸归葬一事,自在忠雄肩上罢了。只是好好一个大活人,转眼间便将皮焦骨离,灰飞烟灭,噫,思之令人惜哉,痛哉!”

一股滚烫热流扑面而来,灼人面皮,炙人眼目;夏宜春端立鼎镬跟前,挥袖拂去缭绕汽雾,下视一眼焰焰烈火,上视一眼腾腾油烟,嬉然而笑,摇头晃脑说道:

“噫,热乎哉,十面蒸蔚,熏人口鼻也;烫乎哉,点滴溅身,痛彻心扉也!仆虽一向未曾洗澡去灰,皮肤燥痒得紧,然只怕这一跃下去,必将皮骨焦脆,不能生还。呜呼,想我夏宜春纵横江湖数年,也曾济危扶困,也曾惩恶除奸,也曾薄有令名,也曾略载美誉,不想今日竟受人威迫,命丧于此矣!欧阳忠雄,可还记得土偶人与木偶人的故事否?仆虽身死,姓名流香;尔虽身存,骨肉已腐矣!”

夏宜春仰天叹息数声,眼见欧阳忠雄全然无动于衷,乃突然收合折扇,腾身而起,蹿跃丈余来高,而后头下脚上,双臂长伸,直扑鼎镬沸油。

“呼”的一响,就在夏宜春十指即将触接滚滚沸油之际,一张木板突兀飞来,不偏不倚的横担鼎镬沿上;夏宜春左臂蜷缩,右手食中两指叉开抵于板上,身子犹自倒立如竖,滚滚油烟立即贴着木板底部缭绕而起,几将夏宜春的身体淹没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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