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傍晚,紫荆关外,中军大帐中。也先站在一副行军的沙盘之前,他的身旁,伯颜帖木儿走来走去,显得十分烦躁。似乎是打扰到了也先的思绪,也先皱了皱眉,低声喝道。“帖木儿,你安静一些!”闻言,伯颜帖木儿倒是停下了脚步,端起一旁的银壶,灌了两口冷酒,闷闷不乐道。“哥哥,你为何要骗我?”对于这件事情,伯颜帖木儿显得耿耿于怀。要知道,那天攻城的时候,他是真的以为大明的太上皇就在车上,甚至于在也先不让他随着车驾出去的时候,伯颜帖木儿还激烈的反对过,只不过最后没有成功而已。结果到最后,却发现那辆马车里根本就不是太上皇,而是一个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替身。这让信誓旦旦在太上皇面前打了保证的伯颜帖木儿感到很难堪。当然,自己的朋友免于危险,这件事情是值得高兴的。但是也先隐瞒伯颜帖木儿的这件事,让他觉得自己不被信任,感到非常受伤。伯颜帖木儿是也先最小的弟弟,他刚刚不大的时候,他们的父亲就在征战中死去,伯颜帖木儿是由也先抚养长大。所以对于伯颜帖木儿来说,也先对他既是兄长,也是半个父亲。也先感到有些头疼,他这个幼弟,就像大多数的蒙古汉子一样,热情,忠诚。但是有些时候,的确不太聪明。他们兄弟六人,其他几个,也先都能放心让他们带兵出去独当一面,唯独这个幼弟,他只敢放在身边,让他做一些琐事。究其原因,就是因为,他太重感情了!脸色一沉,也先开口道。“帖木儿,我知道你近些日子和那个大明皇上走的很近,但是你别忘了,他是大明的皇帝,我们是敌人,敌人之间,不可能有真正的友谊。”“我如果最开始就告诉你,我只是想借这个皇帝之口,蒙骗紫荆关的守将,你觉得,他会配合我们吗?”“或者说,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欺骗你的朋友?”伯颜帖木儿愣了愣,随后低下头,有些丧气。他明白过来了。太师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把太上皇推出去,但是他需要明军相信,坐在马车里的是太上皇。那么,还有什么消息渠道,比太上皇亲口告诉他们,太师打算拿太上皇当要挟,来的更确实有效呢?明白过来之后,伯颜帖木儿心里的气也就没了。这么多日子下来,他的确把这个大明的太上皇当成自己真正的朋友,要他去欺骗朋友,他肯定是不愿意的。于是,伯颜帖木儿低头道。“哥哥,帖木儿错了,请您原谅!”也先点了点头,神色也变得有些和煦,揉了揉眉心,问道。“近些日子,那个大明的皇帝怎么样?”伯颜帖木儿老老实实的回答道。“他没有什么异动,和以前的时候一样,我按照哥哥的吩咐,在军帐周围加强了防卫,防止有人暗杀。”也先眼中浮起一丝赞许之色,不过旋即又被焦虑取代。“做得好,帖木儿,不知为何,我有种感觉,我们正被一股巨大的威胁所包围,或许,这一次南征的决定是错的,长生天并没有站在他的信徒这边。”也只有在自己的亲弟弟面前,也先才会显露出这种不够坚定的神色。在瓦剌的部族牧人和勇士面前,太师永远是那个运筹帷幄,带领瓦剌战无不胜的首领。显然,也先的这种表现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伯颜帖木儿想了想,安慰道。“哥哥不用担心,就算我们攻不下紫荆关,也可以安稳的退回草原上。”“伯都王和赛刊王两位哥哥,不是早就跟您定好了接应的退路吗?”“何况,如今大明这边许多隘口都被放弃,我们大军险想要进攻有必经的关隘,但是如果要撤退,却有很多条路,他们拦不住我们的。”伯颜帖木儿说的这些话,也先当然都非常清楚,整个作战计划是他亲自敲定的,他当然有足够的自信。然而让他感到忧虑的是,他派去给伯都王和赛刊王传信的信使,距离预定返回的时间,已经迟到两日了。他不断的派出探子,去打探消息,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回来,这让他感到非常的不安。与此同时,从前天开始,不知道为何,紫荆关的守将跟疯了一样,几乎每天晚上都会过来劫营。白天出战的时候,也几乎是在搏命。这很不正常!作为一个在血与火当中长大的蒙古部族首领,也先当然能够看得出来。现在的局面,实际上是对方占有优势。拖的时间越久,对于他们来说,优势越大,他们现在应该固守,而不应该主动进攻。明人有句话,叫事出反常必有妖。也先觉得,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外头传来一阵喧嚣的声音。金铁交击的声音,加上马蹄奔腾的声音,掺杂着喊杀声,吵闹不休。又是明军来袭营了!这些日子以来,这种事情已经发生了很多次,这种小规模的袭营,也先甚至都不需要亲自出去。过来半晌之后,听着外头嘈杂的声音,也先心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重,他刚想起身出去看看战况。外头便走进来两个蒙古贵族,在他们的身后,是一个浑身血污,被绑的结结实实的明人将领。“见过太师!”也先瞬间收起自己脸上的忧色,重新成为了那个瓦剌人信仰的首领,带着笑容道。“巴特尔,莫日根,我的勇士,你们已经打退了明军的袭营,对吗?”底下两个人拜倒在地,恭敬的道。“太师,的确如此,不过这个明人的将领,自称有重要的消息,只要我们愿意放他一命,他就愿意说出来,所以我们将他带到了大汗的面前。”也先坐在上首,挑了挑眉,闻言,命人将这个将领嘴里的破布取下来,淡淡的道。“大明的将军?我看你的服饰,最多只是一个副将而已,连参将都不是,所以你最好祈祷,你所说的消息,对我真的有用,这样我或许,会大发仁慈的饶你一命。”那个将领浑身血污,精疲力尽,身上有一道长长的刀伤,很明显,是被人用弯刀狠狠的砍了一刀。闻言,他虚弱的抬起头,道。“太师,阳和口被杨信攻陷了,伯都王被郭登打回了草原里,这就是我知道的消息,请,救救我!”“啪”的一声。也先面前的桌案被他拍的四分五裂,烛火摇曳下,他的脸色显得难看至极泽雨轩 zeyuxuan.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