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曦臣每天处理族务之后,余下的时间便是想办法打探周璨的一切。奈何天师门一向不在江湖中出现,修真界对其知之甚少,要打探天师门中的一人更是难上加难。十几天过去,终究是一点消息也无。
金光瑶担任仙督不久,百忙无暇,案牍劳形,疲惫连衣上牡丹都憔悴得几欲芳华暗坠,却挤出一天时间亲赴云深不知处,亲自为蓝曦臣消解此事。
没有消息,金光瑶的到来也仅仅是给蓝曦臣的失望之上再添一层抑郁罢了。金光瑶万分歉意地给蓝曦臣斟上一盏茶,袅袅茶烟湿润婉扬,霎时满室生香。
瞧见金光瑶的脸色憔悴,蓝曦臣心生歉疚,双手接过茶盏,微笑道:“阿瑶公务如此繁忙,还得分神为我探查消息,真是多累了你。”
金光瑶脸颊上透出一股直达肺腑的诚意,坦然道:“二哥太过见外了。既然是结义兄弟,自当福祸不避,休戚与共,二哥有事相求,做弟弟的岂能假托事务浩繁?”
茶香撩人,蓝曦臣低头抿了一口,赞叹道:“果然好茶。”雨后牡丹芳丛吐蕊,百花折服。这茶明明是白茶,茶叶白绒包覆,汤色嫩黄清亮,却有浓郁的牡丹香气,香气熏蒸七窍,口齿长存,舒畅无伦。蓝曦臣又呷一口:“恐怕培植不易。”
“正是,首先要找到向阳的缓坡,不能太高也不能太低,坡度还不能过大,以白露当天的露水能够均匀到每一片叶子为宜。用培植三年的腐土厚铺两尺,再选取茁壮无虫无病的白茶苗,与香玉牡丹用秘法嫁接,精心合养一年以上。”说到这里,金光瑶见蓝曦臣虽随他话语点头,眼神却是虚无缥缈,便停了下来,嘴唇含笑,提上茶斗,又给蓝曦臣斟了一盏,陪他坐着不语。
“怎么不说了?”蓝曦臣回过神来,颇有些意外,尚未发觉原是自己失态在先。
金光瑶微笑道:“这培植茶叶的方法琐碎,原也不必对二哥细说。二哥喜欢喝,我送来就是了。”
蓝曦臣笑道:“你隔三差五就让人送好茶过来,我这屋子里已经可以开茶展了。”
金光瑶掌不住笑出了声,眼光扫过靠墙的博古架,尽是各色锦盒,将其他摆设物件挤到了角落。看锦盒的花纹式样,确实是自己挑选后派人送来的茶叶盒。他转头对蓝曦臣说道:“如今我越发无事忙,不能经常过来请教二哥,只得送些茶叶来陪着二哥了!”
蓝曦臣歉然道:“你初登要位,我本应该多辅助你,却反而要你为我往返操劳,实在惭愧得很。”
金光瑶连连摇头道:“二哥已经帮了我很多。比如上次给我那个符牌,我已经命工匠加急赶制出来三百枚,先给各地替民间运送物资的家族。你看可好?”
蓝曦臣有些惊喜,连看了金光瑶好几眼,说道:“这么快?真是神速!”
金光瑶笑道:“这等有利于百家的好事,自然得加快进度。我按二哥的建议,将图纸分做外壳与内核两部分,分别交给两地的工匠制作,而且是混在木质雕花窗棱图纸一起的。他们也不知道做的是什么东西。”
蓝曦臣赞道:“很周到。阿瑶费心了。”
金光瑶笑道:“今日过来,也正好与二哥商议一下这符牌的价格。”他见蓝曦臣微笑点头,却不开口,便说道:“此符牌前所未有,虽可大量复制,毕竟是姑苏蓝氏独门的仙器。千百年来,仙器都是各家秘藏,从未有如二哥这般将之公诸于造福百家的。我提议,每块符牌的价格不该低于六十两。”
蓝曦臣微微一笑,低头又抿了一口茶,说道:“阿瑶定了就是,不必问我的意见。”
金光瑶也捧起茶盏,梨涡浅现,喝了一口,缓缓说道:“回头我会召开清谈会与百家共议此事。我也安排人将上次划分剑道的初步方案尽快拟出,召开清谈会之前,送过来让二哥过目。最终促使百家修士,每人配备一面符牌,御剑必须走剑道。”
蓝曦臣点头道:“可逐步推进,欲速则不达。”
两人又坐了半日,金光瑶方才告辞回金麟台。蓝曦臣送他出了山门御剑升空,正欲转身回去,却见守门的一弟子手上拿着一个青黄色竹筒,连声喊道:“宗主!宗主!”
蓝曦臣停住脚步,待他近到前才看清,他手上拿着的是一个竹筒,不是仙门之间的用器,而是民间普通人装信件的邮筒。这可相当少见。民间遇到邪祟,一般都是派人上门来请,绝少用信件来请的。
“哪里来的?”蓝曦臣随口问道,深感奇怪,伸手接过邮筒,上面粗粗刻着几个字:姑苏蓝氏家主。蓝曦臣剥开封蜡,从里面抽出一封信,封面上用秀气的中草写着:姑苏蓝氏蓝曦臣亲启,却没有送信人署名,字迹也不认识。
弟子躬身答道:“洛阳。”
蓝曦臣将信封正反两面看了,火漆完好,却没有任何送信人身份的标识,又问道:“你怎么知道?”
那弟子答道:“这信是洛阳于氏的弟子送过来的,还在外面茶亭候着,等着拿邮资。”
洛阳于氏是最先开辟替民间运送物资信件生意的修仙世家。自从朝廷对仙门重启赋税以来,家底单薄的仙门首先就挺不住了。洛阳地处皇城,阳气炽盛,邪祟本来就不多。洛阳于氏立家四十余年,本来就是靠着各处租业与商号为主要进项,以前仗着仙门不纳赋税,日子过得相当滋润。
以前不是没有过平民要托仙门送信送物,但仙门自诩清高,哪里肯做这等俗务,传出去怕被别家笑死,于家也不例外。朝廷重启税赋以来,精明的于宗主立刻就想到了这个营收的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