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蓝忘机当日晚间到达沭阳,第二日晨起才用完早膳,蓝启仁的信却跟着到了。说是昨日午后蓝慜抱恙请假,没去上下午课,因他时常这样,授课的师伯也没有在意。然而一直到了晚上寝舍点名的时候发现蓝慜没在。蓝懋跟蓝慜自十二岁后也各居一室,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不过蓝慜的性子一向如此,循规蹈矩对他来说比修炼还难,到哪里去疯玩也未可知,玩累了总归会回来,大不了又是一顿责罚,于他也跟零嘴一样不痛不痒。
可蓝慜这次一去就是一宿。第二日卯时起床清点人数,蓝慜还是不知所踪,遍寻不见,寝舍主管这才通报了蓝启仁。传信符制作复杂,花费不菲,即使姑苏蓝氏也只有蓝曦臣、蓝忘机跟蓝启仁三人之间是常用传信符来联系。等蓝启仁问明事由,暴跳如雷半天之后,才把这消息传给了蓝忘机。
蓝忘机接到信后,当即也是焦急,此时急也不是办法,他琢磨蓝慜平日顽劣归顽劣,却绝不至于独自在外面玩一夜不回的。若没人结伴,以他的性子也耐不住寂寞,再联想到蓝慜替蓝景仪写夜猎笔记的事,寻思应该找此时正在莫家庄除祟的几个少年,于是御剑前往莫家庄。
果然不出所料,未时过后,蓝忘机在莫家庄外找到了那两位跟随蓝思追等少年的行踪、暗中保护的门生,得知蓝慜正是跟着几位师兄们私自出来。因此次少年们都以为是独立除祟,各个期待满满,加上走尸不怎么危险,那两位门生就没有出面带走蓝慜。
一来出面会暴露暗中保护他们的安排,不利于少年们集中心智历练,二来也没有必要终止这场行动。姑苏蓝氏家规虽然繁复,但在随机变通之上,却教弟子因势导利,以最大限度自保及保他人,因此这两位门生便等在外面,只待此事一了,就回云深不知处复命。到时候蓝慜等人自会各有惩罚,即便蓝慜是含光君的儿子。
见无大碍,蓝忘机略为心安,便也守在莫家庄外面。三个人也不便在镇上露面,便在莫家庄的后山寻了一处空地守候。蓝忘机背琴负剑,白衣垂地,静望远山,等着少年们擒杀了走尸出来,当面提走蓝慜,带回去重重惩戒一番。
然而从黄昏等到夜色渐浓,云退月悬,并未有大张旗鼓宣告胜利的呼声,莫家大宅上空却出现了示警的烟花信号,夜空里升起一朵巨大的银亮卷云纹标志,几十里外都能看见。那两名门生立即坐不住了,看到蓝忘机的眼神,三人马上御剑往大宅飞去。
到得院门之外,蓝忘机一个手势制止住那两个门生,仰头看着那道烟花不断翻卷闪烁,却只道:“我们在外墙不同方位细听动静,有生命危险即刻出手,若无,再等等。”那两人明白蓝忘机的意思,是要让年轻弟子们尽力而为,遂分开御剑各自往两边去了。
大宅内不时传出男男女女的叫声,女人的叫声尤其尖细,只不过虽然听着凶险,对修仙之人来说,只要还能叫出声,就意味着麻烦不算太大。蓝忘机站在避尘上,悬于半空中,只一墙之隔,听见院内蓝家少年有条不紊的行动,暗自欣慰。
变化无处不在。院子里有个高手暗中助力,原本无声无迹的邪祟鬼手突然现形,与几个刚刚尸化的凶尸斗在一起,凶尸的怒号声中,夹杂着蓝家少年们的喝彩之声。“天啊!好精彩!”蓝慜的声音听起来就像是在看戏,而蓝景仪则夸张大喊道:“看到没有!那凶尸的肠子都掉出来了!”蓝思追忙着阻止:“你们别凑那么近!”
“糟了!顶不住了!”蓝慜突然高声示警,院子里风云四起,蓝氏小弟子们开始步伐不稳,频频躲避,用最后的武器应付邪祟,听声音是左支右绌,难再支撑,情况霎时变得危急。蓝忘机不能再等,翻琴入手,似是信手而拨,琴音铮然流出,院内杂声顿消,蓝思追喊了一声:“含光君!”蓝慜却立刻闭了嘴。
蓝忘机看不见院内情形,却知那邪祟未除,右手猛然一划,琴声尖啸破空,杀意凛然,传入院中,之后再无异响。顷刻之间,传来少年们的高声欢呼,含光君人未现身,仅凭三声琴响,便在墙外制服鬼手,让这群少年好生佩服。
蓝忘机御剑越过院墙,似从月中翩然而下,另外两个门生也几乎同时进入莫家大院,一见院内情形,暗道“好险”。三只皮包骨头的凶尸倒在地上,脑浆碎裂一地,当中一只青黑色的断臂,筋脉曲张,指甲如钩,兀自在地上屈伸,煞气极重,若不是被蓝忘机的破障音压制,只怕已经将这群少年血肉吸尽。
蓝思追见一位门生拿了封恶乾坤袋,将那鬼手装进去,便与蓝景仪等人过去向蓝忘机行礼,低头间瞥了一眼蓝慜,发现他躲在最后面,把头低到了胸口上。
蓝忘机拿眼盯着蓝慜瞧了一阵,见蓝思追目光迫切地看着自己,便问道:“可有疑惑?”
蓝思追道:“弟子愚钝,事前没有发现作祟的是这只鬼手,倒是莫家庄的那位莫公子,好几次提醒我们,还帮助弟子逃了险。”
蓝景仪站在他身旁,听见这样说,忙接嘴道:“思追想多了吧?那个莫公子,脑子不正常,误打误撞罢了。”
蓝忘机目光在他二人身上来回,最后问道:“思追,你详说一下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