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蘅君将蓝绍迎到主座上坐下,自己换到侧首,洗了茶盏,给他斟了一盏茶奉上。蓝绍并不说话,只在青蘅君行云自若地斟茶之间,冷眼看着他。
“师傅,请用。”青蘅君微笑道,神态悠闲,仿佛不知道蓝绍此来的目的。
蓝绍知他就是装傻,遂也不推辞,单刀直入地说道:“你已经六日不回,连信也不带。我料想启仁过来必定也劝不动你,只得亲来。”
青蘅君淡然回答:“弟子愚钝,族中事务处理不善,一直都在劳烦师傅帮衬,如今更是觉得乏力,无论大小都不敢擅夺了。”
蓝绍道:“承礼,这不是谦怀的时候。如今的修仙界,群龙无首,内耗严重,整合势在必行,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青蘅君道:“师傅,弟子还是那句话,修仙界有今日之格局,必有其道,蓝氏先祖以仁心为本,从无称霸之愿。弟子不才,以为谨遵先祖遗训,修身齐家才是正本。”
蓝绍长叹一声,脸色稍微缓和一点,柔声道:“承礼,你一向宅心仁厚,我自然非常喜欢。可你想过没有,天予不取,反受其咎;时至不迎,反受其殃。如今蓝家无论是财力、口碑、地盘与门生弟子,无一不在巅峰。我所编撰的百家外功合集,更可在短时间内提升弟子修为,我蓝家可战无不胜。若寒的温家掌控着西北方大局,我蓝家可在东南纵横无敌。最重要的是,若寒现在对我言听计从,如果不趁现在共同联手,让他日后雄心独大,再想复刻今日之局面,是万万不能了。”
青蘅君摇头,目光沉重地望着蓝绍,说道:“师傅,您的计策我不是不清楚,可我仍不赞同。先说百家外功,不是人人都有您那样的天赋,启仁练了八年有余,尚且不能收放自如,我都担心他有走火入魔的危险。若是其他蓝氏弟子强行修炼,短期内或可修为大增,但数年过后呢?谁能保证他们的心智身体能够无恙?再说若寒兄虽然只是您的挂名弟子,可他对您是真心敬重,你真忍心利用完他后再剪除岐山温氏?最后,无论是大小仙门,哪家不是一方霸主,哪有甘心受人驱使,自为人臣的。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虽然仙门争斗一向与平民无关,可一旦争霸战起,平民百姓能不遭殃?弟子不愿生灵涂炭,血染山河。”
蓝绍冷冷地看着院中枯树,良久不语,忽然反手将茶盏猛地挥出,茶盏穿过门廊飞向院子中央,在半空中突然碎成了几片,碎片全部击中了桃树下的雪人。雪人不是化成雪雾散开,而是瞬间化成滋滋作响的水汽,直接蒸腾掉了,雪人底下的草地上,只剩下两个黑黑的窟窿。
蓝忘机听见魏无羡吹了声口哨,赞叹道:“这手功夫真俊!蓝湛,是不是?”他回头瞧着魏无羡又是钦佩又是感慨的神色,微微点头,说道:“我记得禁书室,确实曾经有过一套《百功集》。我问过叔父,说是速成大法,习之无益,是谓禁书。”
蓝曦臣也感叹道:“是。这套书在当年的大火中没有抢救出来,想来就是师祖编撰的了。我只是没想到叔父也曾经习过,可是叔父一直对不遵循自家修炼之道的行迹特别痛恨,从未见他用过。”
蓝启仁此刻已经被蓝绍这一手震撼到了,在座上瞠目结舌,不敢出声。然而蓝绍却偏偏说到了他。
“启仁,你说活看呢,你兄长的意见,到底对不对?”
蓝启仁低下头,抿紧了嘴,打定主意不开口。
蓝绍瞥了他好几眼,仍没有得到答案,似乎很生气,声音放大了好些:“好啊!你们果然是兄弟连心,师傅的话都不听了是吧?承礼,你是家主,与温家联手,要你当众宣布了才算,你跟我置气,我也不恼你。但这另一件大事,却不是你说了算。”
他胸有成竹,对上青蘅君看过来的双眼,淡淡地说道:“温家的大小姐,若寒的亲妹子,要许婚给我蓝家家主,两大世家联姻,是整个修仙界的大事。”
青蘅君不怎么样,蓝启仁却是无法安然若素,只觉全身血液冲向脑海,耳中嗡嗡作响,几乎都要听不清后面的话了。虽然早就知道族中长老们都存了这个意思,但他才与温晞心意相通,只想后面慢慢转圜,没有料到指婚会来得这么早。
蓝绍又说道:“族中长老们都认为是最好不过的姻缘,温晞贤淑柔顺,出生高贵,无论是家世还是性子,都是家主夫人的最佳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