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听到一半,已经大抵赞同了魏无羡的猜测,只觉得心若泛舟,忽上忽下,踌躇问道:“要不要告诉叔父?”
魏无羡摇摇头,有些黯然地说:“最初的时候,我曾经希望叔父自己去揭开这个谜团。转念一想,告诉了他又能怎么样呢?温晞前辈、温晟都已经死了,所有知情的人都已经死了,没办法查证。而且温晟死在叔父面前,倘若真有那么回事,岂不是只能让叔父追悔伤心?”
蓝忘机也觉如是,默然不语。
魏无羡轻轻吁了口气,道:“始终只是猜测,也有可能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就是我们想多了。”仰头将酒坛悬在上方,让那酒液倾出一缕银线,尽数流入嘴里,一口喝完。
蓝忘机轻声道:“那两个孩子?”
魏无羡拎着酒坛用手背擦过嘴角,说道:“真佩服泽芜君,怎么就想到让你收他们做义子的?太贴心了!”他满意地将空酒坛顶在自己一根手指上旋转,笑道:“以后,咱们有得忙了。”又突然两指捻住酒坛边缘,问道:“这大半年的时间,泽芜君怎么样啊?”
蓝忘机目光略微暗了一下,说道:“不太好。”蓝曦臣自从洛阳回来,就把自己一头扎进了族务和金光瑶托过来帮忙的百家公务里,面上跟无事人似的,温厚雅达如旧。蓝家的东西不能乱丢,那条抹额最终被他收了去,不知道在哪里处理了,反正蓝忘机是再没见过。
蓝曦臣对自己的事有超乎寻常的坚韧与执着,他既无意让族中知晓,蓝忘机就替他守口如瓶。兄弟俩很默契地从未谈及那个人,但蓝忘机总会从蓝曦臣独处时紧闭的嘴唇跟落寞的眼神里,看得出他远在几千里外的牵念,蓝忘机却没有办法做点什么。任何来自于旁人的纾解,终究无用,毕竟自己也曾经经历过,将一个人拉出沉沦的绳子,始终在自己手上。
魏无羡轻轻叹一声气,将酒坛放在地上,起身从浴桶里跨出,自己拿过衣架上叠得整齐的布巾擦拭身体,水已渐凉,肌肤乍然暴露在空气中,激得他打了个颤,将蓝忘机沉思惊动,歉意地扯过外袍替他披上。
“居然还是有点冷,可见睡了几个月,真的娇气了。”魏无羡嘲笑自己从来不吝啬:“我只是想,泽芜君虽然好意,这两孩子也玉雪可爱,又可能跟蓝家渊源不浅,养是养定了。可以你的名义收养,固然是为了成全你我二人的缘故,但即便是泽芜君主持蓝家公开的入宗礼,外面仍恐怕会有人胡乱猜测。”
蓝忘机当然知道他说的是何种猜测,胸中却半点没有起伏,只平视着魏无羡,宁然无谓地说道:“我不在乎。”世人毁你谤你,你皆不在乎,我又有何惧。
魏无羡静静与他对望,满眼都是理解跟敬佩,他微微抿着薄唇的面容在蓝忘机眼前晃过,与这张陌生的俊俏脸庞重叠在了一起。
“蓝湛,你不在乎,可我在乎!”那人低声说道,同时一甩手腕,仍然没有挣脱出蓝忘机的掌握,顿时杏眼圆睁,嗔怪道:“为何不放手?”
蓝忘机说道:“历练,除了修为,还有心智,干涉过多反而无益。”
魏无羡忽然一笑,放松了绷紧的肌肉,答道:“对啊,好像真是这样。”他一撤力,身子就站得不那么稳了,倏忽间就朝蓝忘机靠近,鼻尖几乎碰到了蓝忘机握住他手腕的指间,似乎用力一嗅,极为暧昧地说道:“蓝湛,你好香!”
他的呼吸打在蓝忘机的手指上,一阵轻微的酥麻从指间传到心脉,蓝忘机在他眼看着就要吻下来的当口松开了手,方觉上当,眼前青影急速一晃,魏无羡像阵风似地穿出了林子,朝着蓝懋蓝慜那边去了。
蓝忘机暗自叹气,心知自己出面反倒落人口实,又不可能只凭秣陵苏氏门生的几句话就拿人怎么样。不知为何,他放心让两个孩子历练,却不放心魏无羡出去面对,也许对用着别人身体的他,确实没办法做到像以往一样全面坦诚。
没等到魏无羡到达林中空地,那边已然动上了手,兵刃干脆利落地相交几下,叮当铿锵之声在这异常安静是树林里煞是刺耳。
“啊呀呀——”一个夸张之极的年轻男子声大叫,蓝忘机一楞之下才意识到是换了身体的魏无羡在叫唤。“我的天啊,剑气戳到我腰了!疼、疼、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