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回答他,也没人厚着脸皮回答。这里的绝大部分人与魏无羡和温家人都没有深仇大恨,出于“义举”才来围剿,可身受救命之恩,即使如姚宗主那般巧舌如簧喙长三尺的能人,也没脸说出恩将仇报的话来。
可是方梦辰茫然半晌,见没人说话,咬牙道:“没用的。我告诉你,无论他魏无羡做什么,都不要指望我会原谅他,或是忘记我父母的仇。”他眼泪夺眶而出,呜咽道:“永远不会!”
江澄站在人群中间,惊异于蓝忘机一改平日与世无争的姿态,当众斥责方梦辰,心中正乱糟糟的,忽然听到身旁聂嫺婉低声说道:“江宗主,他说得对吗?父母之仇,无论如何都不该原谅吧?”
江澄原本冰凉的血液突然沸腾起来,答道:“当然。”
蓝忘机对方梦辰道:“没谁让你原谅,也没让你忘记。你也不该忘记,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是因为他舍身救了你。”
与他直直对视一阵,方梦辰只觉心头百感交集,万念俱灰。他的性命的的确确是魏无羡还有蓝忘机等人救的,但要他就此化解恩怨又不甘心。最终,他只能大叫一声,转身冲出了伏魔洞。
蓝忘机垂眸看着手里那团碎布,闭上了眼睛。
众人在一阵难堪的沉默中,各自计算着灵力恢复的时间,不少人拿着符篆, 试验自己能不能以灵力将之引燃,陆陆续续有人手中的符纸蔫蔫亮起。
一人道:“不会再有尸群来了吧?我们这次是真的安全了吧?!”
一听这个声音,众人头都大了:“又是他!”
聂怀桑四下看了看,见没人回答他,又问了一句:“那我们是不是也……可以走了?”
这话倒是问对了。现在每个人都巴不得立刻插上翅膀踩着剑飞回自己家里去,所以这些人都在试验灵力的恢复程度。
突然又有一个声音说道:“谁能证明魏无羡真的死了?”
是那个只有一条腿的易为春,他见众人都不说话了,突然大声地发言:“怎么死的?我们都听到的爆炸?什么东西爆炸了?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温宁从悲痛中愕然抬头,他本来就口吃,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对蓝忘机说得够清楚了,旁人对公子怎么死的没那么大兴趣。被人突然一问,他便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
倒是没有人注意温宁。不少人都开始抚额,才送走一个方梦辰,又来一个易为春,还让不让人安心地回去了?大部分人都没有搭理他。
但是秀气斯文的姚宗主站出来说话了:“虽然含光君也说得对,夷陵老祖的确是救了我们,可我们也没亲眼看到他死了,说他是因救我们而死,可死不见尸,总觉得说不过去吧。”
众小辈愣愣的看向他,俱是一阵恶寒:“世上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蓝忘机面色阴沉得像是暴雪前的天空,蓦然睁眼瞪向姚宗主,眼中的寒意几乎将他洞穿,但是姚宗主那是身经百战,早就将目光转向了旁边,根本不与蓝忘机对视。
蓝启仁忽然叹道:“那阵爆炸,应该是出自当年魏无羡为毁灭阴虎符布下的阵法。”他方才一直坐在地上调息,此刻缓缓地抬起头,看向前面,神情有些恍惚,像是在回忆一些不堪的往事。
但听到他的话,洞里自然鸦雀无声,蓝慜脆生生地问道:“据说是魏前辈在围剿前将阴虎符毁了一半,您说的阵法,就是这个吗?”
蓝启仁沉重地点了点头,道:“是。”他又叹了口气,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慜儿、懋儿、思追、景仪,你们过来坐下,有些事情,是该让你们知道了。是非功过,我无权评说,只留待后人解读罢。”
蓝忘机望着蓝启仁,道:“叔父,您决定说了吗?”
蓝启仁郑重地点头,“乱葬岗围剿的真相。”上千人都清楚地听到他这句话,发出了一片哗然之音。
欧阳子真嘴快,直接问道:“什么真相?那我们听了十三年的,难道不是真相吗?”
蓝家小辈们惊讶地相互对视,他们只模糊地听到蓝忘机说过,当年乱葬岗围剿的真相不是外面百家所传的那样,但究竟是哪样,蓝忘机没有亲身经历而不能细说,亲历者蓝启仁又将这件事视为禁忌。
蓝启仁正欲讲述,蓝忘机道:“叔父,稍等一下。”接着转向魏无羡,凝视着他道:“嗜烟灵。”要还原乱葬岗围剿的事实,直接进入蓝启仁的记忆是最好的方法。既免去了口述的疏漏,又可以让所有人经历那场对于魏无羡和温家残部极度不公平的,单方面的杀戮现场。更直观更有说服力。
魏无羡失神道:“什么?”眼神飘忽,显然心思并没放在这上头,他懊恼地摇了摇头闭上了眼睛,过了一瞬,睁眼看着凝视着自己的蓝忘机道:“你说什么?”
蓝忘机又道:“嗜烟灵。叔父要回忆乱葬岗围剿。”
魏无羡环视着众人,又看了看微微闭着眼睛的蓝启仁,脸色有些发白。
眸色一暗,蓝忘机说道:“你……还是不用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