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片刻,笼罩在他们手臂之上的淡蓝色光晕逐渐消失,蓝启仁的面色在灰白里透出几丝红润,蓝曦臣用灵力在蓝启仁灵脉里走了两圈,修复了他灵脉里的裂隙,这才撤掉灵力,眼神哀婉地瞧着自己苍老突现的叔父。
蓝启仁叹了口气,说道:“曦臣,你的修为看长,我很欣慰。兄长当年因为金丹破碎,修为大减,生怕蓝家就此四分五裂,不敢让人知道,因此假托闭关修炼,瞒得有多辛苦。”提到青蘅君,他精神反而一下就垮了,“说到底,都是我的错……”
蓝曦臣使劲握住他的手,想说:“这不能怪他”,但又怪谁呢?那一掌救了青蘅君,也打裂了他的金丹,蓝绍已经死了,除了自己,他连可以怪罪的人都找不到了。
蓝启仁回望着蓝曦臣,脸上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厌世之感,“曦臣,世家最重传承。蓝家有今日的局面,靠的是二百年来不懈的积累,靠的是二百年未断的血脉维系。”
“你难道不懂吗?”蓝启仁忧伤地问道。
怎可能不懂,自童蒙开始,这些道理就在蓝曦臣的教养里不曾缺席,早就是他的一部分了,如今要撕扯下来,那就是血淋淋地疼。
蓝曦臣嘴唇颤动,蓝启仁鬓边隐约可见的白发映入眼帘,他终究无法硬着心肠说“不懂”。
也许是他眼底的悲伤太清晰了,蓝启仁放缓了语速,也轻柔了语气,说道:“你当然可以娶你喜欢的姑娘,只要家世清白,相貌人品过得去,修为可有可无。只要有这么个人,叔父愿意顶着痛骂,去林宗主那里退婚。”
他长叹一声,问道:“有吗?”
蓝启仁提到的每一个条件,对蓝曦臣的她来说,曾经是不屑一顾的浮尘,现在却成了不可逾越的高山,再无可能。
可是为什么家主的妻子,就一定要满足这些条件呢?就不能娶一个只是他喜欢,但是不必附加后面那一串条件的妻子呢?蓝曦臣垂下手,在袖袍里捏紧拳头,避开蓝启仁的目光,说道:“那曦臣终身不娶就是了。”
蓝启仁好像料到他会这么说,听后反而不急不燥,只是凄然道:“好。三代家主蓝翼终身未婚,可以过继亲兄长的儿子,传递家族血脉。你呢?忘机有儿子过继给你吗?别忘了,当年在族中长辈那里是如何担保的?姑苏蓝氏的荣辱,你们兄弟两个的责任,由你一人担了呀!”
蓝曦臣眼角泛起红色,他没忘记这个承诺,但他也没料到,直到今天才真正理解蓝忘机的痛苦——当家族的希望和心之所向完全不一致的时候,带来的那种撕裂般的剧痛,恨不能瞬间抛下所有,不顾一切。然而蓝忘机喋血三千,还是回来跪在了祠堂里,他更不能潇洒转身,挥袖远走。
“……在族中挑选杰出的本家弟子,我禅位于他,延续蓝氏家业。”
叔侄之间,案上香炉的轻烟像是凝结在了空气中,两人都同时屏住了呼吸。
蓝曦臣听到仿若喘息后忍不住咳嗽般的声音,惊异地发现蓝启仁竟然笑了,只是笑声听起来无比沉闷。他的眼神几近暮色寂廖,又带着怜惜遗憾,对蓝曦臣道:“曦臣,要是家主之位真是如此轻率,想做就做,为何修仙几千年,百年世家不过几个?”
“你又想过没有,云梦江氏近乎灭门,但为何江澄树起江家独子的大旗,就能重建?金光瑶出身如此不堪,为何能让兰陵金氏众多旁支认他为宗主?聂怀桑庸碌无为,朽木难雕,为何还能执掌清河聂氏?”
蓝曦臣垂眸挺听训,手指在袖袍里蜷缩起来,一声不吭。
蓝启仁又道:“因为嫡系血脉是修仙世家公认的家主条件!倘若不重血脉,哪家没有几个旗鼓相当的旁支弟子,说是能者居上,谁又能保证绝对公平?谁又能真心臣服?家族勾心斗角内讧起来,何以为继?只有用血脉这无可争辩的先天条件,让众人信服!”
“家主之位尊贵显赫,可也最是沉重,世家嫡子自出生以来,便要比别人多数倍的课业和修炼。普通弟子可以偷懒,他们却不得。因为家主,是要对整个家族负责的!”蓝启仁说到后面,想是想起了许多往事,呼吸紊乱,伸手去拿茶盏,最后手臂发颤没能拿起茶杯,反而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叔父。您别说了,曦臣明白。”究竟是情若父子,蓝曦臣心中再有不甘,也不忍当面见到蓝启仁神伤痛惜。
蓝启仁却并非发怒,神色皆是怜惜,他放下手撑在案桌上,强行调整呼吸道:“曦臣,你跟忘机都是好孩子,也应该更能理解身不由己这四个字。你的心意,我都理解。可你不是忘机,忘机有路可退,而你,无路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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