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对两个少年的怜爱和对事实的坚持,希望用自己的诚意和稳重让他们冷静下来,看清楚蓝慎行说的,除了他们的身世并没有一处是事实。
蓝慜犹豫地望着蓝懋,但蓝懋眉毛压得更低了,在斜照的阳光下眼睛几乎眯成了一条线,仍然拉着蓝慜慢慢后退,退到了蓝曦臣、蓝荀一伸手就可以拿住他们的范围之外,然后说道:“仙督金光瑶吗?他在乱葬岗围剿时,对温家人做过什么好事?我怎么可能信任他?!”
蓝曦臣发出一声长长的喟叹,皱眉道:“那时情形不同,也确实过了些,有些事情有心无力。但对你们、对你们的父母,姑苏蓝氏从无加害之心。”
蓝懋说道:“罢了。我不知道蓝家出于什么目的才收养我们,终究有养育之恩在此,我们也不得报仇。只是从今往后,各不相干。”他抬起手,自脑后解下抹额,往前一抛,卷云纹的银丝闪了几下,便掉落在布满踏痕的草地上。
蓝慜抿着嘴唇,跟随他的动作,也解下抹额,没有直接抛下,而是半蹲下来,将自己那条抹额放在蓝懋抹额的旁边。
酸楚和荒谬的无力感漫布了全身,蓝曦臣朝他们徒劳地伸出手,却不知该做何举动,是捡起他们的抹额捏在手里,还是将他们拦下?
他定了定神,望着保持警惕的蓝懋和犹疑不决的蓝慜,语重心长地道:“我也不知道蓝慎行为什么宁愿自尽,也要栽赃蓝家,演完这场离间计。但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查出来,我能肯定的是,他不会是一个人!懋儿,你们现在离开,外面有什么等着你们,你能知道吗?这明显是一个针对蓝家或者针对你们的阴谋!你们毕竟阅历太少,轻信于人,后患无穷啊。”
蓝慜原本犹豫的心态更明显了,望向蓝懋道:“哥哥……”
蓝懋却将他拉到身后,说道:“请问,乱葬岗上的温家老小犯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要被虐待致死?死后还被投入血池,让他们永世不得超生?夷陵老祖重生归来,为了救这些虚伪狡诈的百家修士,粉身碎骨,仍然连一句感谢都没有?凭什么?!蓝家位列四大家族,是独善其身而来的吗?!”
蓝曦臣尚未回应,蓝荀已经怒不可遏,喝道:“蓝懋!你以为你是谁?!你的一切,还不是姑苏蓝氏给的,你的修为、你的见识,你引以为傲的所有,都出自姑苏蓝氏。你还有什么可埋怨的!”
“七叔,别冲动!”蓝曦臣连忙阻止,可惜已经来不及了。
蓝懋森然道:“是吗?!那你看看这是姑苏蓝氏的功夫吗?”他的身体倏然之间散发出一片明亮的光茫,不是淡蓝色、冰蓝色,而是白晃晃的如日中的阳光,晃得人眼睛几乎睁不开,其中的压迫之力,在空气中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哥哥!”蓝慜瞪大眼睛,伸手去阻止蓝懋,他的手探入白光里,也变得跟蓝懋一样近乎透明,跟着散发出层层白光来。
蓝懋连手都没有动一下,不是攻击,胜似攻击。
压力在瞬间袭来,如同千百把大锤在头上身上不断锤击,蓝荀双目暴突,发现深吸一口气竟然凝聚不起灵力,不禁手脚发颤,大为惊骇,自成名以来第一次在攻击面前束手无策。
蓝曦臣皱眉道:“懋儿,住手!”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蓝懋这种情形,惊觉蓝懋兄弟俩身体里蕴含的无穷力量,不仅不是蓝家的秘技,甚至也不是百家里任何一家的秘技。他纵身上前,轻轻拍向蓝懋的肩头,想制止他继续攻击蓝荀。
但这一掌就像推进了棉花堆,蓝曦臣的灵力消失得无影无踪,蓝懋却纹丝不动。眼前冷光一闪,蓝懋斜眸朝他看来,肩头微微抖动,似乎想要震开蓝曦臣的手掌,但动了三下,蓝曦臣也未退开,两人四目相对,俱是惊讶。
“懋儿,冷静下来。”蓝曦臣强忍住脑海中搅动的眩晕感,用尽量柔和的声音说道,他放在蓝懋肩头的右手稳如泰山,另一只广袖之下的左臂,却在不住轻微颤动。白光越发浓烈,蓝曦臣心中估量,如果蓝懋再追加两层的攻击力,自己可能就顶不住了。
蓝慜拉着蓝懋的一只手臂,全身都已经被蓝懋发出的白光所同化,只剩下头脸还是平时的模样,秀逸夺人的面孔上多是不解与不忍,不住喊着:“哥哥、哥哥,别用力了……”可是蓝懋充耳不闻。
蓝曦臣咬了咬牙,用左手抽出裂冰,右手准备抽离蓝懋的肩头,试想用清心音唤醒蓝懋的心智。但他一动作,蓝懋便已察觉,警觉地看向蓝曦臣的手,顿时双眉倒竖,浅淡的眸子在蓝曦臣面上一扫,有如冰刀。
他突然自广袖中伸手,只用一只手便阻止了蓝曦臣,手臂力达千钧,硬是让蓝曦臣无法将裂冰送到嘴边。两人僵持刹那,蓝懋眼眸圆睁,身上的衣袍瞬间像没入水中,于空中向上鼓起,竟没有御剑却凌风而起。
蓝慜猝不及防,在瞠目结舌中被蓝懋拉着也飞向了空中,升空途中,他的衣袍也迅速展开,飘飘然的,两人仿佛两朵飞旋的白芙蕖,在白云苍苍之间,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北方飞去。
蓝荀浑身的压力瞬间消失,疲惫不堪地坐在地上,仰头看着远去两个少年,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与蓝曦臣一样,他明白,不借助仙器而凌空飞行,是仙门百家修仙者,千百年来都没能达到的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