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高云淡,山河壮阔,皓月照黄泉。看着眼前长墙如盘龙绵延千里,回绕成城,宛若金城汤池,而我却只想到坐困围城四字。常言道:势不可去尽,话不可说尽,福不可享尽,规则不可行尽,凡是太尽,缘分势必早尽。此墙铸成,玄嚣已呈亢龙有悔之势,路要尽了。
我紧了紧身上的防风斗篷,举目四望,约定来此见面之人,亦是守约之人,断无迟到一说。如今约定时间将至,还未见人,依据苦境先天不在高处吹风不舒服的爱好,我想这位大概也许是去高处赏月了吧……
啊,找到了!
只见群山之巅,黄泉归线龙衔尾处,有一朵白莲花在龙口盛放,那遗世独立的卓然仙姿,确是素还真无疑。
“森狱音土,确实力量惊人。”高天之下,素还真极目远眺,口中喃喃自语:“.......如此看来,若要阻止森狱在苦境拓展势力,那玄嚣便是首要铲除对象。嗯~,你来了,小莫。”应是听到我行路的脚步声,素还真回身招呼道。
“嗯,久见了,素还真。”约人地址只写云渡山什么的简直有毒,你知道云渡山有多大不?
“你受伤了。”素还真看了看我,不过片刻便察不妥,不由关心道。
“无事,些许小伤,养几天就好。”意料之中,同是医,我的伪装瞒得过外行,却瞒不过同行。我摇了摇头示意他安心,这边问题不大,不过在进入今日正题之前,我要先讨账:“来,这是你的医疗账单,麻烦素贤人结一下。”说着,我从怀里拿出一份账单递给他。
“这……”万万没想到不过数月不见,再见便是账单一份。素还真接过账单,惊诧之余,无奈一叹,似在感慨世态炎凉人心不古连小莫也学坏了。
我笑了笑,无视素还真似真还假的怨念上前两步远眺脚下长墙,任他一人寒风萧瑟看账单。我说过待你素还真活着回来,我要给你发医疗账单的。人无信不立,小莫、莫寻踪说到做到,说发就发:素还真还账吧!
半响,素还真阅尽账单:“原来如此,此账单劣者收下了。你想何时来要?”
“玄嚣死后三天,我会带神思上门。”届时天时地利人和皆至,有些事该做了。
“嗯,届时劣者在翠环山备茶以待。”
“你泡的茶?”我几近下意识的警觉道。
“若小莫不弃嫌,素某自当亲自泡茶。”想到在非马梦衢时,某莫的小习惯,素还真的话语中有了笑意。
“……”我回头深深的看了素还真一眼,内心无限懊悔,我做何要多嘴问那一句啊,现在我若说嫌弃,会不会不大好。
“唉~,果然被嫌弃了吗?”只一个眼神,某莲花便先我一步开始西子捧心了。
看着素还真那不假掩饰的浮夸表演,真真熟悉得令人心塞,也令人心软:“并未,我性喜甜,喝不惯苦茶,个人体质问题而已,与你无关。”这是实话,我确实受不得茶中苦味,黑白红绿黄乌龙,诸般茶中,唯红茶与黄茶等这些几无苦味之茶喝下后不反胃,与手艺没半点关系。而素还真的茶……想想三余无梦生泡出来的茶: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把自己原先的花心拆下来泡茶了才需嫁接暂时计。后来我与傲笑红尘说起此事,他沉默了一会跟我说:茶之一途,素还真已入道,他所泡之茶皆随心随念而做,重道不重艺。那时我才恍然大悟在无梦生的茶中我喝到的究竟是什么---那是素还真的一生体悟,致苦而致甘。
回忆至此,过去种种无论好歹皆令人莞尔。可惜现在还不到我们能停下的时候,我眨了眨眼,按下心中思绪万千说道:“不谈这个了,进入今日正题吧。”
“好,那就拜托了。”言罢,素还真寻了一处山石坐下,闭眼静待。
这样的合作不是第一次了,我熟练地将手覆在素还真的眼睛上,引灵共感,视觉共享:“点三清,开天光。神引流年。”
“!”天眼共享,素还真顿时全身紧绷,若以猫科动物作比,现在他大概就是一只绷紧了神经强压炸毛本能的绒毛猫。
天眼之下,世间万物会是何等模样,若不亲眼所见,无人能想象。比如眼前的黄泉归线,音土为材所铸之墙,墙中无数的亡灵战骸意念翻滚挣扎欲冲出墙面而不能,只能将一张张扭曲的脸孔印在墙上。一座长满定格在死亡一刻人脸的墙,这就是黄泉归线在我眼中的样子。
听上去是不是很像前世的恐怖片?其实看上去也很像。我不是很清楚森狱的主流审美,但通过黄泉归线,我明白了一件事,无论前世今生、苦境森狱、人族妖族,审美或有不同,但对恐怖的概念倒是天下共同。
现在天眼共享,我看到的,素还真也看到了。乍然直面那座可以让人倒尽胃口的黄泉归线,没有一点点准备,我几乎要同情他了,需知我花了好几天才习惯了苦境大地上多了这样一座抽象扭曲的东西。
唉~,回头对他好一点吧。
“这座墙是活的?”细细观察片刻,素还真不禁皱眉道。
活的?这要看你对“活”是何定义,此墙上只存死灵意志与死冤气息没有灵魂,不过在苦境有意识的便算是活的,无论那意识源自哪里:“嗯,死灵意志,死冤气息,交互相缠,某种程度来说,它确是活的。也正因如此,阎浮灯无法摧毁它。”若用阎浮灯,也只能将墙点燃,死灵意志让怨气烧之不尽:“要毁此墙,还需从其材质结构下手。”
“嗯。”素还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此事他已有计较。